D-王爷想要英名永续,流芳百世?”
“我许德这样多的骂名,跳进陈江都洗不清。”
“那是为何?”
“我说我想改变改变一些东西,你信么?”
“关于一统天下吗?”
“关于黎民百姓。”许德说这话时,没有任何情绪夹杂其间,只是单纯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情愿相信王爷想用天下设坛,作法来谋求长生。”郭仪笑了,倒不是不相信,只是许德的话竟然让他的情绪跃动起来,他强装不信,开了个玩笑来掩盖心底的一丝激动。
“不信也罢,我许德已经背起国贼的名声了。”说完,同郭仪相视一笑,举杯同饮。
“虽说你的父亲是我的部将,你也曾在安西军中任职,我还是再问你,你是我的部下吗?”许德的话听上去奇怪,整个大汉都会觉得郭仪是他许德手中的牌,他这话显得太没有理了。
谁知,那郭仪在将两只茶杯斟满后,坐下,竟然开口道:“这,得看王爷会做到哪一步?”
“哦?看我吗?”许德感到好奇,他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与人摒弃弯弯绕绕,花花肠子,直来直去地畅谈了,他越发感觉这郭仪是个妙人。
“王爷若是真能挑起黎民百姓的重担,那我就是同家父一样,把这条命交给王爷又如何。”
“恐怕说出去天下人都不信,我许贼是为了天下苍生。”说了这话,他和郭仪都端起酒杯来,尽管里面是茶,却喝得无比壮烈。
“王爷。”此时门外突兀地传来了声音,定睛看去,是许德的随身侍卫兼马夫,李铁。
“何事。”
“刚刚捉了一个探子。”
“探子?这倒是新鲜,”许德看了看郭仪,又补充道:“我秦王府可是好几年没有抓到探子了。带过来。”
不多时,一队卫兵就举着火把,抬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过来了。
“王爷,正是此人。”李铁在一旁说道。
“把他嘴里的东西取出来。”
李铁走上前去,把那人嘴里的破布拿了出来。
“说说吧,你是哪家人。”
郭仪听见许德的话,对于哪家人这样一个说法感到好笑。
“许贼,你把持朝政,不得好死。”
“哟,还挺有劲。”许德抬眼看了看李铁:“吊树上打一会儿再拉进来。”
“是。”李铁把破布塞了回去,拖着那人出去了,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木棍击打在人体上的闷响。
“来,我们继续说我们的。”许德拿起筷子,挑了一片凉拌的笋,放进嘴里:“我听说你还未成婚。”
原本波澜不惊的郭仪在许德问出这句话后显然慌了神,脸色僵硬起来,只是在烛火中,不太明显。
“下官家境平寒,加上仕途有限,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到我家来,一直单到了现在。”
“这有什么,本王单到四十,你比我好,哈哈哈。”许德歇了歇:“此去大同总兵也算大吏了,会有人送姑娘到你床上来。”
“王爷此言差矣,夫妻之间是要相敬如宾……”
“我懂我懂,说起相敬如宾,这天京城里何人比得上我?”许德打了个哈哈,让人怀疑他究竟懂了什么。
随后,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又说了大概半盏茶,李铁又拖着那人回来了,只是那人在树上被打破了头,一路拖出血痕来,在夜里看上去就是一道扎眼的黑色。
“李铁,你看这一地。”
“我这就差人收拾。”
“罢了,明日吧。”许德不再看那地上,而是看着那似乎只剩一口气,不断哼哼的探子,此刻竟然一言不发。
“你把他打死了!”许德有些生气。
“我留了手,不可能死。”李铁也感到奇怪,蹲下身来,“哦,我忘了把他嘴里东西拿出来。”
郭仪“……”
那探子口中的破布被拿掉了,吐出一大口血来,脏了这茶室的地,他有气无力地骂起了许德,无非是些“国贼”“奸人”之类许德已经感到不痛不痒的词汇。
许德皱皱眉,倒不是因为那些骂人的话,而是因为这探子把地板弄脏了。
“看样子问不出什么来。”许德笑笑,回过头来看郭仪,“你怎么看。”
“按常理,应当是御家的。毕竟大同总兵算是王爷抢来的,我也不知其中有何奥妙。”
“没有奥妙,就是粮草换的,御虎头估计是觉得能把你赶走,自己白赚粮草。”
“那就是广南王?”
“倒有可能是他,但是他还能活几年,他那缩头老王八。你会阴阳数理之术,能试试吗?”
“这没法试,毕竟不是梦。”
许德也笑笑,让李铁把人带下去处理了。
“时候不早了,下官当告退了。”郭仪看了眼外边的月色,准备回家,这一晚上他就忙着说事,没吃什么东西。
“你帮我看看,我所求之事,能成吗?”
“这也不是梦,王爷。”郭仪笑着像是提醒一样说道。
“那没什么了,武运昌隆,郭总兵。”
“王爷保重身体。”郭仪再次行礼,龙行虎步地往外走了,没几步,又被下人带着折返,往马厩去了。
此刻不待许德吩咐,外面已经来人收拾餐桌,许德也起身,背着手,往后院去了,丝毫没有把今夜的探子当回事儿。
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第十章 诡异的胜利,天子的雄心。
六月二十六日,早朝,今日朝堂上最大的事儿,就是秦王许德告病不朝。想许德进京以来,这可是头一遭因病不朝。朝中人这才叹道,许德毕竟五十有九了。最怕是英雄迟暮,美人珠黄。
虽说朝廷上没人提起这茬,但是朝中人都是各自怀着鬼胎,几家欢喜几家愁。
几场口水仗下来,许德不在,他麾下的狗腿子显然不敌那几个在朝堂上几十年,骂战经验丰富的老臣,纷纷败下阵来,倒是那吴大凯,几度发言语出惊人,让好几个老臣对他都多看了几眼。
吵了一个多时辰,大多数事务总算确定下来,皇帝坐在龙椅上,感到太阳穴有些发胀,心想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到底是怎么忍受了大臣的骂战的。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老太监一挥拂尘,说出了这句皇帝今日最最期待的话。
“恭送皇上!”百官闻言下拜,可是上字还在大明殿中回荡,从那金道中就传来一声拖着长长尾音的“报。”
待到群臣重新站起来,那士兵已经将手中的军报交给了大明殿外侍立的太监。
那太监接了军报,小碎步踏得飞快,把军报送到了皇帝面前。
小皇帝拿起看了两眼,眉头先是皱起,随即,眉头却又舒展开来,看到最后,竟然一拍龙椅,笑道:“哈哈哈哈,御将军真是一员虎将。”随即,他看见阶下大臣们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御将军在边境遭遇了犯边抢夺财物的金军,斩首五十余级,获得战马百匹。”
听了这话,底下的大臣纷纷贺起彩来,那御衍在人群中忽然就变得显眼起来。
刘献在一旁开口道:“御将军战功卓著,实乃我大汉的长城。”
御衍面上笑着回应,虽然没有看见那封军报上具体的内容,但是心里却在想,为何往日金军犯边往往是数百人一同行动。这次,虽说斩首五十余级,但是那金军逃跑的能力再强,这五十余级也该有队伍的一半了吧,一百来号人的金军犯边?
听了战报心中同御衍一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那吴大凯,家中是武勋出身,他自己虽无战阵的经验,但是听了这个战报,都隐隐地觉得不对,可是皇帝和那几个老臣的好兴致,无论是许德的狗腿子,还是自诩忠臣的那帮子人,都不愿意去搅合,只道君主圣明,臣子忠厚。
此刻,那许德正坐在回府的车上,在他身边,还坐着冯天寿。
“王爷,你看那冯天寿今日出发的行囊了吗,真是寒酸。吴大凯这些人送的礼,他竟然全部折现投进了慈幼局。”冯天寿说起这话,明显地透露出一丝可惜来。
“好名之辈可比贪财好色之辈还要难以对付。”许德闭着眼养神,但是话语中气十足,他分明没有生病。
“倒是王爷,你说这郭仪的阴阳数理之法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冯天寿从许德口中得知王妃怀孕竟然是郭仪解梦解出来的,一直对这个问题耿耿于怀,他从前是不信这些所谓的术数的。
“不好说,毕竟,他只在我面前用过这一次。”许德依旧没有睁眼,只是脑海里回忆着郭仪的车队碌碌而去,扬起的烟尘漫道城墙上来,他说不清这一步,是对是错。
此时,马车忽然慢了下来,车厢的帘子被李铁掀开来,递进来一份战报,这份战报明显是誊抄没多久,上面的墨迹还有些潮湿。
许德看着在马车前边路上,烟尘里远去的骑士,向李铁问道:“谁送来的?”
“许歌。据说从传军报的人手中现抄的。”说完,李铁放下帘子,继续返程。
冯天寿明显也来了兴趣,把头凑了过来。西边的军报一般传不到朝廷去,都是直接到秦王府,只是这北边的军报就麻烦一些,还要过一遍大明殿。
许德打开马车侧面的窗帘,借着光线,展开军报,冯天寿脖子伸得老长,同许德一起看完了这封军报。随即两人对视,都没有说一句话。许德把军报揣进怀里,又将窗帘放下,问道:“你怎么看?”
“有诈,王爷。”冯天寿脸上狐狸般的笑容出现了。
“我也觉得不对,为什么这次金国,来这么一百多号人,给那御虎子送人头?”许德捋了捋下颌上的胡须,道:“是想放松御虎子的警惕?”
“恐怕不是,虽说御虎子此人一介武夫,但他粗中有细,这战报,也就糊弄糊弄小皇帝,他自己肯定知道有问题。我老冯不上战场都能看出毛病来。”
“前几日探子来报,说是大都城里离开了一些大人物,想必是去前线坐镇的,金国皇室里那些人,真打起仗来,多是厉害角色。”许德补充了一句。
冯天寿点点头,心中细数,金国的领兵大将向来都是厉害角色,从前的武帝时的完颜璟先帝时的完颜亮,到现在的金朝皇帝完颜洪烈,在军事的管制上都算得上是天才,难不成这次金国的领兵大将派了个傻子来?
“能知道是谁吗?”冯天寿又问了一句。
“可能是寿海王完颜克,完颜洪烈的十三子。他人不在大都。”
冯天寿摇摇头,他真没听过这什么完颜克。倒是金国皇帝完颜洪烈德丰十年就传出消息,中风,瘫了,不理朝政。他弟弟完颜长略扛起了摄政的名头,冯天寿以为,这大将也该是完颜长略的嫡系。
“管他呢,金国的内政我们犯不着去头疼,就是出了问题也是御虎子拿人头来抵着。”许德又眯上了双线:“再说,这御虎子非凡人也,要想吃下他的燕主城,也怕没那么容易。”
冯天寿也点点头,继续问道:“前边儿还是卡在昌都吗?”
许德一听就知道冯天寿问的不再是北边儿,而是西边儿了,点点头,道:“老四大概和我说了,吐蕃的新外相,叫做禄东赞,是个厉害角色。而且莽布支死后,此人很快就彻底统一了吐蕃乱局,还亲临前线督战。”
“萧正道没打进丁青城就是他在作怪?”
“老二老三从南北两面领兵进攻丁青城,让老四带着兵马机动支援,禄东赞选择主动出击,集合兵力,打开城门冲击老二的大军。不和咱们打消耗。损失再惨重,也要把咱们的兵马逼回昌都。”
冯天寿知道把粮草送到现在的昌都去有多困难,所以也没法指责萧正道退守昌都是不作为。
“只怕夏天过了,天渐渐冷了,更加难得打进去。”冯天寿有意无意地说道。
许德不在搭话,就像睡着一样,冯天寿也眯上眼,学着许德养起神来。
许德的马车里气氛凝滞,安圣宫里此刻可算是热闹了。小皇帝今日下朝了,心情很不错,刚刚病愈的高力士看上去更加枯瘦了,腰也弯下来一截。但是看见皇帝眉飞色舞诉说着北境的小胜,诉说着许德可能重病。他的精神气似乎也好上不少。
小皇帝在那里说着群臣的对他的赞美,言语里颇有些自豪,高力士没开口,但是小陆子一个劲儿地在鼓吹小皇帝的文治武功。
“大伴,吩咐御膳房传膳。”皇帝年轻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信心。
“是。”高力士听了皇帝的吩咐,转身在宫门外说了一句,不一会儿,传膳太监就带着人过来了。
因为皇帝要励精图治,效仿先帝,要把每一餐都减到三十二个菜,许德听了这事儿,丝毫不在意,所以这三十二个菜便又成了宫里的规矩。但是那一个个龙飞凤舞的食盒,还是满满摆了一大桌。这些天来,皇帝再没让小陆子试毒,许德派来的侍卫在宫门外,他就拿着筷子,围着膳桌走,看见什么吃什么。
这种行为不仅不符合祖宗的规矩,而且有巨大的危险。但是高力士看见皇帝自己做主时,脸上那自信的光彩,还是默默地选择了遵从。小陆子见皇帝用膳时开心起来,自然也是高兴的。每日屏退宫女和侍卫,皇帝独处的这一会儿,是他最快意的时候。
这时,皇帝走到一道菜前,竟然是一个完整的鹿首,蒸熟后看上去依旧显得狰狞。皇帝心底一阵恶寒,看了看那银签,怎知,这菜名竟然叫作斩龙首。皇帝自己就是真龙天子,斩龙首不就是要砍他的脑袋吗,皇帝先是勃然大怒,正欲发作,却突然心中一寒,心想莫不是许德那老贼要害我?
这一切都在皇帝的脑海中迅速地发生,高力士和小陆子还是垂手侍立在侧,丝毫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变化。
皇帝咽了口口水,喉结在脖子上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再看那银签上,做这菜的人叫做徐德。
徐德徐德,许德许德。
皇帝霎时间头脑空白,今日的喜悦被恐惧挤出了胸膛,他拿玉箸的手甚至在明显地颤抖着。他抬眼看了看小陆子和高力士,两人都没有发现他此刻的异样,他正准备喊人,心中却忽然冒出长公主的话来,脑子一下子清明下来,心道:这徐德莫不就是那帮朕的人。
这个想法出现,皇帝内心瞬间变得火热起来,他强忍心中搞得恶寒,伸出玉箸,从那鹿首的脸颊上加下一块肉放进嘴里,尽管味道不差,但是那鹿首狰狞的表情,深深地扎在皇帝心口。
总算将这口鹿肉吞下去,皇帝强行挤出了一个笑脸,道:“这道菜做得很好!大伴,我要赏赐这个厨子!”
闻言,高力士明显感觉到皇帝的不对劲,但还是接过银签,拿给了侍候在外边的传膳太监,那太监一脸谄媚,拿着银鉴就像是拿着一道圣旨一样跑开了,不一会儿,带了一个人来,自己却不进来吗,只是探个头,道:“高公公,人带到了。”
“让他进来吧。”高力士吩咐道。
只见门外进来一人,二十许人,身形挺拔,虽说穿了一身御膳房的衣服,但是盖不住其俊朗的长相,尤其是一对剑眉,真真像是两柄宝剑。那人进了这安圣宫,丝毫不见慌乱,直挺挺地来到皇帝跟前,不待皇帝开口,就跪下行礼,道:“臣柳白河,愿随皇上诛杀许贼!”
这话的声音不大,那传膳太监都没有听见,但是在高力士和小陆子二人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小陆子甚至抬起右手去掐自己的左手虎口,不让自己流出泪来。
“起来说话。”小皇帝因为知道此人来历,自然没有高力士两人那般震惊,满是欣赏地打量此人。
“是。”柳白河起身,站在皇帝面前。
“做这道菜,御膳房的膳正没有发现?”这是皇帝最大的疑问,这样一道惊世骇俗的菜,很难不引人注意。
“皇上,您高估了许德。”柳白河面无表情,但是说出这话,却让皇帝心中备受鼓舞,言下之意,是皇帝低估了长公主这些年的运营。
“你是文是武。”
“臣能耍刀。”
皇帝眼中冒出光彩,许德派来的侍卫随时可以取掉他的命:“你能一直跟在朕身边吗?”
“不能。”柳白河摇摇头:“许德的侍卫皆是他的心腹,稍有风吹草动,我也难以脱身。那许歌,是个高手。”
皇帝眼中的光有黯淡下去了。
“我会常驻御膳房,离这里不远,若是许德有所作为我会第一时间赶到。另外,我还会找时间把外边的消息传给皇上。”
“皇上,时间差不多了。”高力士一直没有开口,这会儿开口提醒道。若是时间太久,惹了疑心,反倒误了大事。
“那朕真得赐你点什么。”皇帝左右看了看,拿起了一支玉如意,递到他手里:“朕没什么能给你的。”说着,脸上甚至露出歉疚的表情。
“玉如意我不能拿,”柳白河放下玉如意,随便看了看,拿起皇帝用过的玉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