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将尸体都拖到一起,方便处理。有一个士兵在拖动成冉煊的尸体,因为成冉煊身材高大,士兵是直接抓着他的脚将他拖进了篝火旁刚刚挖出的坑里。
正当那士兵准备将成冉煊的紫金长剑也扔进去时,祖康却是忽然出声道“等一下!”
那士兵动作止住了,祖康翻身下马,拿过那柄剑,他将剑刃抽出来,只见剑刃通体泛着紫色的光彩,在黑暗中闪烁得像是星辰。围观的士兵都被这把剑的美丽所震慑。
“多好的一把剑,可惜啊。”说着,祖康将剑狠狠地砍向一块岩石,一刀下去,岩石从中裂开,而这剑,也是从中裂开来,飞出的半截剑尖斜着擦过祖康的脖子,若不是祖康下意识地回了回脑袋,此刻,他已经被飞出的半截剑尖刺破了血管,流血不止。
有士兵停下手中的活,看向祖康,道:“大人!”
“我没事儿,你们继续。”祖康伸手摸了摸从脖子上缓缓渗出的鲜血,看向手中半截长剑,道:“哟,还会护住,你比那匹马可仁义不少。”祖康将这半截长剑斜着插在腰间,原本挂着地图的地方,此刻变成了一把长剑。不,一把残剑。
祖康带着残剑,翻身上马,准备离开了,所有士兵都停下手中的活,朝着他,单膝下跪,道:“愿大人武运昌隆!”
“我这一趟回不来,祝我来生大富大贵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祖康打马而去。
他刚刚走出没两步,身后却又追出一个士兵,道:“大人留步。”
祖康一牵马缰,将坐骑停下,道:“还有事儿?”
“您看,这些个坐骑牲口。”
祖康看了看,现下,留在营地的马匹坐骑都还有近百余,一个个在黑暗中沉默着,像是和黑暗合为一体了。若是在其他地方,这百余坐骑和牲口可是真不好处理,一定会成为一个难题,但是,在这样一片荒野中,难道还不好处理吗?
“尸体处理完了,将这些个玩意儿赶到野地里去,豹子老虎会替我们处理。还有事儿吗?”
“没有了,大人。”
“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转身。”祖康说着,拉着坐骑向着黑暗中去了,他的身形在篝火和火把提供的视野里存在了短短的一瞬,便彻底地消失了。
《他欲为帝》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一百零七章 天塌了
南湖,是大汉境内,乃至天下,最最浩大的湖泊。
陈江到南湖时分路,往南的继续叫陈江,而往东的,则改名叫做长江,这里风光秀美,是历代文人笔墨流转不尽的风水宝地,而南湖最西南端的渡口,是去往天京的必经之路,而渡口旁边的南湖楼,则是这一片风水宝地中的宝眼,此楼通体为木,却屹立百年不倒,尽管屡经修缮,如今却依然风采照人。前朝名士范仲淹登临此楼,饮酒赏月,一时兴起,写下了《南湖楼记》这样必定流传千古的不朽名作。
“予观夫南湖胜状,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
这样恢弘而微妙的景物描写,就是到今天,也是人人传颂不歇的名句。
但是到了本朝,南蛮之祸几次爆发,南湖周围的县市也是难逃其害,民不聊生。广南王南下时,将南湖楼和渡口作为重要的物资中转站,于是设立南湖水师,就在南湖楼周围驻扎,守护渡口和南湖楼。
如今,数十年过去,南蛮之祸已然被铲除,但是此地的重兵却是依旧留着,南湖水师虽然不断减员,现如今却还是有着两万余人驻扎此地。
此刻,一条通往南湖楼的要道上,想要去渡口乘船的百姓都是泡排好队,接受检查。
今日此地值守的是第四营下一个名叫史晋的小队长,他翘着大肚皮,摊在关卡旁的躺椅上,半眯着眼,回忆昨日夜里的赌局。昨日夜里输出去的三十两白银他感到追悔莫及,光是一想,似乎心肝都在隐隐作痛。他想着,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进了十一月的大门,这南湖的天气也是一天天变得冷了起来。
忽然,队伍的后边儿传来了几声惊呼。这几声惊呼让史晋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睡意消散一空,他坐起身来,朝着队伍吼道:“嚷嚷什么呢?”
见史晋发火,一个大鼻子士兵几步走过来,道:“史队长,您歇着,我代您去看看,教训教训这群不长眼的。”那士兵笑起来活像一头驴。
“你去,给我教训一下他们,现在越发每个规矩了。”
“是是。”那驴脸士兵提着长枪就跑过去了。
史晋躺下,转了个身,刚刚闭上眼,却听见身后的惊呼又一次爆发,不过这一次,却不是老百姓,那声音分明是刚刚出去的驴脸士兵。
史晋昨日本就没睡觉,还因为输了不少银子心情大坏,两次被人搅了瞌睡,当即翻身起来,拖了刀,口中骂道:“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不让你史爷爷睡觉的!”他肥硕的身躯却是跑得飞快,几步就到了队伍的尾巴,只见那儿围着一圈百姓,而方才的驴脸士兵,则是蹲在那个圆圈的边缘。
史晋上前去,朝着那士兵的屁股就是一脚,口中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脑子被你吗踢了?”下一瞬,史晋的声音却是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人群围住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的手中,拿着一把残破的长剑。身上残存的部分甲胄,勉强能看出是广南军中的竹角铠。
那驴脸士兵被史晋一脚踢了个狗吃屎,此刻匆匆爬起来,也顾不上擦去脸上的灰土,转过头来,看着史晋道:“队长,你看这……”
史晋毕竟还是队长,当即冷静下来,道:“你试试,还有气没有。”
驴脸士兵伸出一只手到那人的鼻下,那人原本闭着的双眼却是忽然睁开,剧烈地咳嗽起来,周围的百姓被吓得连连后退。驴脸士兵也是一个后退,坐在地上。
“废物。快回去叫军医来。”那驴脸士兵点点头,爬起来,一溜烟儿跑了。
史晋蹲下身到那人面前,道:“兄弟,还能说话吗?”
祖康服下了毒药,已经没什么力气,他挣扎着翻了个身,道:“你过来。”他声音太低,史晋差点没反应过来。
“我是成冉煊将军麾下……”
“成冉煊将军!”史晋惊呼出声,这成冉煊可是号称紫薇君子的一代名将,广南王南征途中,数次立功的厉害角色。
“成将军奉命送信入京,我们被人伏击,只有我逃出来了。”说着,祖康吐了一口血,被呛得咳嗽起来。
听到这儿,史晋赶忙将手中的刀扔了,将祖康扶起来,斜着揽在怀里道:“兄弟,撑住,军医要到了。”
“信,成将军抢下来一半,在我怀里,我手里的剑,是成将军的佩剑紫薇。您一定要将它们送到京城去。一定要替成将军报仇啊!”说着,祖康重重地合上了眼,无论史晋如何呼喊,再也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史晋伸出手,而祖康俨然没有了呼吸。
史晋在祖康的胸口稍微摸索,找到一封信,这封信却是残缺的,上面沾染着鲜血,仅存的一半信封上,留着广南王府特有的锡封。史晋又将那柄沾满鲜血的残剑在身上擦了擦,只见血色下的,分明是一把紫金色的剑。
史晋将信揣进怀里,将剑拿在手中,朝着大营跑去,那肥硕的身躯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驴脸士兵带着军医匆匆赶来,史晋却是和他迎面擦过,他叫了两声,史晋却是毫无反应。
此刻,史晋心中只有三个字:天塌了。
《他欲为帝》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一百零八章 迷船
祖康传出来的消息像是一颗水雷,炸碎了南湖水师安详的年月,波澜汹涌,久久不歇。南湖水师提督
楚逸海本来等着告老回乡养老了,却没想到在自己任期的最后半年内,出了这样一件祸事。
楚逸海站在自己的房中,来回踱步,身旁的桌上,放着那封带血的残信和断剑。
史晋在桌边跪着,不敢起身,方才,楚逸海已经叫人去请师爷了,想必不久就会到。
史晋刚刚这么想着,外边就有下人道:“罗师爷到了!”
一个矮小的中年人从门外匆匆进了,头上的汗垂落着,衣裳也不整齐。他本在家中欣赏歌舞,忽然出来这等大事,传令兵没说完,他就换了一身衣裳匆匆赶来。
“楚大人。”罗淮跪着向楚逸海行礼。
“哎呀,师爷,再别拘束什么礼节。”楚逸海虽然年迈,但是毕竟武将出声,身形高大,走上前去,一把将罗淮提到桌前,道:“快,看看,这剑和信,是真是假。”
“大人稍等。”罗淮从怀中掏出一副花镜,架在低矮的鼻梁上,拿起残剑看了看,又将残剑放下,将那信封上的锡封,在手中捏了捏。罗淮做完这一切,随即看向楚逸海,道:“此剑虽然残缺,但是入手依旧沉重非凡,光是看就能看出其材质的不同,而信件上的锡封的确是王府所用的翠玉锡。大人,这两件物什恐怕都是真的!”
“啊!?”楚逸海多希望这是一场乌龙,这样的祸事偏偏出在了自己手上,他着急地走了两步,看向罗淮,道:“师爷,你快想想,我该怎么办。”
“大人不必惊慌,此事非同小可,并且在大人的地界上被扒了出来,但是毕竟不在此地发生,那士兵可还活着?”
史晋听到这话,直起身来,道:“送信的人已经死了,刚刚有人来报过,军医试了试他的血,是中毒死的。”
“中了毒还能跑出这么远送信?”罗淮发现其中猫腻。
“那士兵是被带毒的箭射伤的,他将整个左臂砍去了,所以能撑到这里。”楚逸海说完,下颌海龙王般的白须几乎竖起,道:“师爷,你快说说,我该怎么办!”
罗淮稍加思索,抬起头道:“若是一切都是真的,既然成冉煊将军都会惨遭毒手,那么对方的势力一定惊人,指不定我南湖水师就隐藏着什么暗线。”
“那该如何是好。”
“这两件东西留在我南湖水师不安全,我们得立马把它们送出去!”罗师爷说的斩钉截铁:“一刻也不能多留。”
“往哪儿送?往天京还是紫竹。”楚逸海赶忙问道。
“紫竹城太远,既然来时都能设伏,指不定回去的路也已经被锁死了,大人,我建议您,派出两支舰队,一只往北,一只往南。”
“这……”
“这是最稳妥的,只有如此,才能让人迷惑。当然,信和剑都送到天天京城里去,只要这信在天京城出现,这个事儿,就算和我们脱手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这人手调度……”
“请大人启用亲信,别再想着什么隐藏实力了。”
楚逸海的眼神一闪,心痛不已,几乎是咬着牙道:”你去,吩咐下去,将蛟龙营即刻北上天京,银龙营即刻南下紫竹,若有人问起来,就说,就说……“
“就说大人重病。”
“就这么说,”说着,楚逸海解下腰间的龙形挂件,扔给罗淮,道:“去吧,我就在房中守着。”
罗淮接过龙形挂件,拱手,出去了。
史晋此刻依旧在桌旁跪着,不敢发出丝毫声音,他明白在,这种等级的事,让自己知道了,本就已是杀身之祸。
“认出那是啥了吗?”楚逸海坐回椅子上。
史晋点点头,道:“龙符。”
“你会说出去吗?”楚逸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史晋闻言,赶紧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口中却是道:“大人,您留小的一条命吧!小的上有老下有下!”
看着史晋那涕泗横流的模样,楚逸海皱了皱眉,道:“本来这些事儿图个干净,那是一定不能外露的,但是我父亲的诞辰在即,我不想动刀兵。今日亥时,我会在南湖渡口准备一艘船,那些个见到事情发生的百姓和你的手下,统统上船走吧,终点是鲁东省,这辈子你就待在那边儿再别回来。”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楚逸海回过头看了看,从桌旁的屏风上摘下一扇画来,扔给史晋,道:“带着它走,够你吃半辈子了。”
“谢谢大人,大人厚恩,小的没齿难忘。”
“快回去收拾东西!还在这里磨蹭。”
史晋将那副画卷起来,塞进衣裳里,转身出门,这提督府隐藏在山水间,他这样一个低级士兵出现此地无疑让人怀疑,但是毕竟有人带路,很快,他就从后门溜走了。
楚逸海将残剑和信拿在手中,正准备找个什么东西装一装,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大氅前些日子被下人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披过。
他将大氅撕了一个口,将断剑和残信塞了进去,将大氅披在肩上。随后坐回椅子里,等待着罗淮回来。
《他欲为帝》正文 第一卷 风起天京 一百零九章 风暴(1)
十一月初四,注定是一个载入史册的日子,南湖水师提督楚逸海,率蛟龙营三十余舰一路北上,直逼京城。安西军驻扎天京的陈江水师慌忙迎击,不料,那蛟龙营却是将南湖水师提督楚逸海送到了陈江水师的舰船上。当日,陈江水师派出五百人,护送楚逸海进京。
这日下朝后,许德匆匆回到府上,他到门边,就见到许昌杵在那里,像是等候多时了。
“冯先生到了?”
“到了有一会儿了,先去了寒山斋。”许昌跟在许德身边,见许德并不怎么开心的样子,还是一咬牙道:“王爷,冯先生他……”
“冯先生怎么了?说。”
“冯先生衣领上别着白布条。”
许德一愣,脚步停住,想着自己这些个日子倒是把这事儿忘了,开口道:“王妃知道了吗?”
“我差人去告诉过王妃了,王妃说明日去过府去。”
许德点头,继续朝着寒山斋走去。
许德走进寒山斋,只见冯天寿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不知道想些什么。见许德进来,冯天寿起身行礼道:“王爷。”
许德看着冯天寿胸前的一缕白条,心中一抽,道:“你应该告诉我的。”
冯天寿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强行摆出笑脸,道:“英伦病得很重,整日咳血,去了也算是解脱。不说他,王爷,您可知道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
许德缓缓点头,道:“秦三玄大概了解了,和我说了说。成冉煊死了,死在了荒野里,但是紫薇剑和广南王的信却是被送了出来。”
“嗯。”冯天寿伸手抚了抚胡须,道:“我所知道的大概也是这样,王爷以为是谁下的手。”
“若是这封信不能送到京城来,刘献的世子还是安坐,他应该是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但是许德想着楚逸海上朝时,刘献抱着紫薇剑那悲痛欲绝哭到昏厥的模样倒不像是装的,恐怕凶手另有他人。
看许德那陷入思考的眉眼,冯天寿当然知道了,许德不是愚蠢之辈,道:“若是出大力去刺杀成冉煊这样一个对广南王乃至大汉都居功至伟的将领,若是成功了,也不过是多当一段时间的世子,可要是失败了,连闲散皇族都是做不了的,就我这段时间对刘献此人的了解,他虽不算绝对的聪明,但是这件事,绝不会干。”
“那你的意思是?”许德看向冯天寿。
“王爷不妨这样想,换哥方向。”冯天寿引导着许德。
“换个角度?”许德一脸疑惑。
“这件事,对谁的危害最大!”
许德一想,若是刘献这样一个世子留在朝中,无疑是对自己的牵制,自己的行动再怎么洒脱也要顾及广南王府的颜面。所以这个世子没有被除掉,对许德自己其实是最最不利的。
“你的意思是,这,是冲我来的?”
“当然是冲您来的,而且,您没有看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许德看着冯天寿,冯天寿又开口道:“广南王生性多疑,却又是个倔强的牛脾气。此事一出,他首先怀疑的一定不是刘献,所谓知子莫如父,莫若与此。”冯天寿顿了顿,道:“他一定认为有人刻意嫁祸刘献,想要让这个世子万劫不复,所以依他那牛脾气,一定不会撤掉刘献的世子之位,这样一来,他们就稳稳地占据了舆论和行动的上风,无论怎样处理这件事,都占着三分情理。”
“况且,只要稍微一推,就能发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实际上是想用这样一拙劣的嫁祸,把大众的视线引到您身上来!绝大多数人,想不到这背后的玄机,王爷,这一手,毒啊!”
许德稍微揣摩了一下冯天寿的话,的确,这一手棋,无论怎样看,对于刘献都是有利的,除非广南王年老痴呆了,否则,刘献这世子位一定端坐无虞了。
“啧。”许德砸了咂嘴,道:“好一手毒计,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