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濯一目十行的翻阅完。
拉开抽屉,才想起来公章还没有拿过来。
拿起内线电话,本要叫邓锐现在去拿,看见此刻的时间,再一想想邓锐已经跟着自己连轴转好几天了。
“你那么奴役邓助理,让人做这做那,跑断腿还要当司机,他怕不是二十四个小时掰碎了在用。”
稍一闭眼揉眉,言犹在耳。
那个热闹散尽,水雾浓厚的冬日清早,气息,触感,还有蒙在被子里的闷软笑声。
皆都清晰。
四肢百骸忽然回过神似的陷入一种对照着的深深疲惫里,程濯“咚”地放下内线电话,往身后的皮椅里深深一靠。
刚想起来今天他的私人手机貌似安静了一整天,正要查看,桌上的电话在安静的空间里突兀响起来,是一个私人号码。
手指扶上眉骨,程濯了然地开头:“他到底还是去了?”
“是。”
程濯懒散地低嗤:“演给谁看呢。”
电话那头说:“不过有件预料外的事情,董事长递了名片给孟小姐。”
程濯撩起眼皮,眼底的倦色顿空。
办展日,工作室没有加班,实习生也不存在散场后的应酬,孟听枝从艺术公社做完扫尾工作,回到桐花巷。
入夏昼长,天色才刚黑。
孟听枝手里抱着一叠材料。
刚刚陈教授喊她去,是因为有人在展上看中了孟听枝独立完成的墙绘,那人有家咖啡店正打算重装,想请孟听枝去设计。
她不是室设出身,自觉能力有限,怕担不起旁人这样的爱重,犹豫了一下。
陈教授拿了这叠资料给她,让她回去看看。
好巧不巧,她前脚刚从曾珥那儿离开,还没过多久,陈教授就提及了曾珥。
说曾珥大学在美院主修的是国画,但后来油画纸雕,甚至是室内设计,很多方面她都有涉猎并且做得非常成功。
“你还年轻,未来无限可能,没必要现在就把自己框死,多去看看。”
这一天,她听了太多意有所指的话中话,或许她真的太笨了,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有点排斥疲累。
长街路灯下的棋摊未散,不知道是什么好局,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好些嚷嚷的大爷,落棋声乓乓作响,有叫好,有唱衰。
正热闹的时候,城管来赶人,没一会儿路灯下就散了干净,有人从孟听枝身边路过,还意犹未尽谈起刚才的局。
孟听枝家对门之前住了一个老大爷,早年在谭馥桥业余象棋界,可谓是无敌手。
那会儿管得不严,周六周末,长街走几步就有个棋摊,不止大爷,有十四中的学生也爱凑热闹跟大爷们赌两把。
彩头不大,胜负欲极强。
孟听枝见过胜负欲极强的典型有徐格,他下象棋跟孟辉打麻将有点像,都属于人菜瘾大。
那天,是十四中的百日誓师大会,几个学生代表着装严整上台演讲的时候,底下方阵里的女生都在窃窃私语程濯的名字。
“不应该是程濯上台吗?”
“对啊,怎么没有程濯啊?”
“我去,没程濯还有什么看头啊。”
……
那时候没人知道,十四中的一代天骄根本不会参加国内的高考,他很快就会没有任何预兆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飞鸟拂云般的留下不可追寻的遗憾。
百日宣誓结束的比平时放学早,从校门口出来,孟听枝还听到奶茶店里女生的八卦。
“听说程濯跟乔落分手了!你说他今天无故缺席,是不是因为不想跟纪枕星同台?”
“可能是吧,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
刚走到长街,孟听枝脚步一顿。
刚刚处于八卦中心的男主角,正一脸不耐烦地等在棋摊旁,长身玉立,女生频频回顾,他毫无感知地闲散刷手机,徐格坐一个小凳子,抓耳挠腮跟大爷厮杀。
孟听枝校服里穿着一件薄薄的连帽卫衣,她戴起帽子挡住小半张脸,走进他身边最近的那家租碟店,站在最靠近门口的货架上假装挑选。
等她磨蹭够了,随便选一张碟出去时,棋面正走到僵持,孟听枝低着头路过程濯身边,悄悄扫了一眼。
这局她见过对门的大爷下,脱口而出一句“马走日”。
徐格对面的老头如有神助,立马打开了思绪,快马先行,几个来回,风向立马不一样了。
徐格气得不行,“喂!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懂啊?”
孟听枝停步,咬住下唇,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回身道歉的时候――
“就一小姑娘,还真君子,你是?臭棋篓一个,认赌服输少丢人现眼了,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