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意思,是想让我们一同赴宴?”这个想法从他嘴里冒出时,连他都觉得可笑。
“我们一个女未婚,男未嫁的走在一起,大哥就不担心会传出点难听的风言风语嘛,毕竟我与那位罗小将军的关系八字还没一撇。”
唇瓣微抿的宋谢远没有回话的走到垂丝海棠烛台旁,用牡丹盏盖灭几盏蜡烛,也使得室内瞬间暗黑成影。
“现在很晚了,轩宝记得早点睡。”他没有否认的意思,便说明了是事实。
翌日。
随着点点微光从纸糊的窗牖处钻进,随后洒在描枝墨梅画,也洒在抱着碎蓝棉被的少年脸上。
小半张脸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先是轻颤了颤羽睫,鼻子也不舒服的皱了起来,随后才睁开眼。
混沌的视线在对上一贫如洗,还到处散发着霉臭味的狭小室内后瞬间清醒。
烧好热水端来的点羽也正好推门入内,“少爷,该起床了。”
“嗯。”坐在床沿边的穆晓一接过他递来的热毛巾,又看了眼身上粗糙得露出线角的亵衣,当真是越看越嫌恶。
他又怎能容忍自己的下半辈子蹉跎在这间寒酸的破旧屋子,吃着猪都不食的糠咽菜,乞丐都嫌弃的麻布粗衣。
将外衫递过去的点羽见他不说话,出声道:“少爷,我们今天要怎么同何女君巧遇?”
这个问题,他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想不到一个好的思绪。
“山人自有妙计。”穆晓一见到衣袍上打的补丁,计上心来。
他跟照影姐姐认识多年,怎会不知道照影姐姐的软肋在哪里。
昨天半夜刚下过一场雪,就连温度都再度往下降,入目所及之处不是银白,便是深青,浅灰。
为美只穿了秋衫的穆晓一才刚踏出房门,便冷得上下牙齿直打哆嗦。
“少爷,要不我们还是进去换一件暖和点的穿上,不然点羽担心我们还没有见到何女君,少爷便先倒下了。”按照他们现在的生活水平,又哪里能掏出多余的钱看病请大夫。
“不用,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现在不对自己狠一点,到时候便会被生活与命运磋磨至深渊。
他转身看了眼这间只能遮阳挡雨的屋子,又回想到他在没有做出丑事被曝出前的日子,心下越发悔恨!
既如此,点羽也不好再劝说什么。
昨日归府后的何朝歌是打算今日递拜帖上门的,转念一想又担心惹得相国府里人的怀疑。
因为宋谢临不像是那种无缘无故就不来寻她,就连只言片语都不留给她,就开始同其他人疯狂相亲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等她抱着一束半露梅花枝行走在冰雪砌就的街道,前行的方向正是文人墨客汇聚的一盏茶。
相国公有三女,大女在礼部,三女翰林院,唯有体弱多病的三女身无要职,往日里最喜欢的便是同清风霁月的学者知雨新知。
而她此行打的主意便是同相府三小姐交好,且顺理成章的从她嘴里探听到他的消息,就连以后上门的理由也寻到了。
但她尚未走到一盏茶,便被一个从角落里跑出来的少年抱住,瘦得皮包骨的指节攥着她衣领,嘴里还惊恐万分的说着。
“救救我,求女君救一下我。”
伴随着少年话落的是几个身形魁梧,生得凶神恶煞的女人正手持木棍的从暗巷中走出,嘴里还骂骂咧咧着什么。
他们见到她怀里抱着的少年,还多看了几眼,又惧于她身旁侍卫不敢上前,只能到别处去寻。
哦,原来天底下最恶俗的英雌救美竟落到了她的怀里。
低头一看,这位在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小公子还生得有几分眼熟。
许是她望着他看太久,致使少年红着脸颊,软弱可欺的喊了一声,“照影姐姐,是我。”
在他开口的瞬间,何朝歌便想起了他是谁。
之前在大街上,望着她眼眶泛红,神情欲言又止的少年。
“我是霖月,穆霖月啊!难不成照影姐姐连我都不记得了吗,你之前分明说过会照顾霖月一辈子的。霖月以为,以为只要自己千里迢迢的从岭南来到长安,照影姐姐就不会在拒绝霖月了。”少年的哭相是美的,又带着令人怜惜的破碎感。
“霖月。”她的嘴里,不自觉地跟着念了出来。
她虽记不起他是谁,但渗进骨子里的熟悉感是不会骗人的。
“是我,照影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又有多担心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任由泪滑脸颊的穆晓一见她再度走神,攥着她衣领的骨节稍用力。
“照影姐姐在长安过得可还好,为什么那么久了你都没有写信寄回来给霖月。”
唇瓣翕动的何朝歌取出帕子为他拭去眼角泪痕,却什么都没有说。
少年趁机握住她的手,眸含秋水的哀求着:“照影姐姐,我现在没有任何地方能去,也没有人愿意收留我了,照影姐姐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我的要求不大,只要我能陪在照影姐姐的身边,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前提是要保证他锦衣玉食,有着奴仆驱使。
不动声色推开少年的何朝歌没有回答是与否,而是问起了另一个,“你刚才说你来自哪里?”
“岭南,可是有哪里不对吗。”
“并无。 ”
之前的宋谢临曾去过岭南一趟,府里的账房先生刘瑜也说自己来自岭南,眼前给她熟悉感的少年同样如此。
难不成她想要的谜底,便藏在岭南?
转眼,便到了赏梅宴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