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看见柳承熙的嘴角微不可闻的上翘,知晓这应当就是他搬来的救兵。
苏清冷的脸色则滑向另一个极端,他面如缟素,讪声问候:“夫人怎么来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苏夫人完全没有给他留颜面的打算,高声斥责:“女儿嫁人,我不该来么?”
可她一身黛青,并不像是来喝喜酒的样子。
仙门百家的人都在场,苏清冷彬彬有礼的回敬:“夫人闭关日久,俗务一概不许叨扰。是在下疏忽,才未邀请夫人。”
“相公可不止没邀请我!”苏夫人冷笑:“你是压根没告诉我!”
“吴公子乃举世罕见的亲年才俊,既然浅浅喜欢,年轻人之间又出了那种事,只有尽早把喜事办了,才能名正言顺,不至于给九璀阁抹黑。”苏清冷耐心解释:“事急从权,还请夫人见谅。”
“脸面脸面!就你还要脸面?”苏夫人赶来发难,已然豁出老脸,任谁看见这个骂街泼妇,也想不起来二十年前风光出阁的第一美人。
她想来已经了解前因后果,痛心疾首的维护女儿:“我们为人父母的,还能不清楚浅浅是什么性子?莫说她对柳公子用情至深,即便没有,若非你教唆逼迫,她怎会做出如此丢脸的事情来!”
苏夫人大步走向女儿,怀着要解救她的野心。却在刚触碰到时就被甩开,红盖头下的少女冷冷开口:“娘亲,我要嫁给吴公子。”
苏夫人瘦骨嶙峋的手掌悬在空气中,先是无处安放,继而不知所措。意识到苏浅有点不对劲。
“苏清冷!”又一个女人被逼疯了,她不管不顾的喊了苏阁主的名讳:“你到底教了她什么鬼东西!”
“浅浅长大了,自有主意。”苏清冷难掩得意之色,反问:“难道夫人要硬把人绑走,阻碍两情相悦的年轻人成亲么?”
苏夫人太熟悉他那副表情了。
恶魔终年冷脸,唯有在胜券在握时,舍得吝啬的笑一笑。
她死死盯着苏清冷翘起的唇角,执意死磕到底:“儿女的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我没同意,这婚便不许结!”
苏清冷没料到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夫人会如此较真,不虞驳斥:“夫人从来不管这些事,都这会了横叉一杆,是存心叫九璀阁难堪么?”
“九璀阁要难堪也不是我害的!”苏夫人歇斯底里:“究竟是我不管,还是你不让我管!”
“十二年前,你觊觎柳公子内丹,千方百计把人骗到九璀阁,与魔道勾结设局取丹!自己却置身事外,徒留我在家中,预谋一切罪责过错皆由我承担!”
虽然没有证据,但苏夫人的人前哭诉依旧有十足的说服力:“可惜计划落空,图谋内丹无果,不仅开罪锁月楼,还折了你心爱的师妹!至此我便成了牺牲品,不止要承认自己的无能疏忽,更要承受你毫无道理的迁怒!”
“苏清冷!”苏夫人凄婉控诉,单薄的身子立在寒风中,恰似一片孤苦无依的落叶,风一吹就要归于尘土:“我为此闭关,自责了十余年!浅浅等同于失去了娘亲,可也未见你有个做父亲的样!”
“时至今日,你依然执迷不悟,只把女儿当做实现你野心的工具……”两行清泪从苏夫人凹陷的脸颊滑落,她不由分说拖住苏浅,要强行将其带走:“浅浅,不要再任你爹摆布――”
“小心――”
吴越的提醒话音未落,傀儡苏浅已然出手。
血色弥漫,苏夫人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红痕。因苏浅出手太利索,喷溅的血珠子化作血雾,久久不能落地。
她缓慢倒下,瘦成一把骨头的身子没有分量。可她离奇的死法和石破天惊的遗言,注定撼动九璀阁的根基。
喜事终成丧事,至少柳承熙是高兴的。
九璀阁已经毁了,彻底没救了。
“夫人!夫人!”
九璀阁弟子有须臾怔愣,很快一拥而上,一半护住苏夫人死不瞑目的尸首,一半团团围住弑母的苏浅。
“你不是苏浅!”师兄弟们剑指少小姐,呵斥:“到底是什么东西?”
傀儡自是不答。
柳承熙幸灾乐祸的提议:“苏小姐不说,你们何不问苏阁主。”
墙倒众人推,年轻人们虽不敢开口问,但千百双眼中的熊熊怒意足以把苏清冷烹熟。
“苏小姐是在下看着长大的,对她的为人再清楚不过。前几日出了那种事,说实话我压根不相信是她干的,所以才心存疑虑,对这桩婚事始终不能痛快。”柳承熙假惺惺发言,做扼腕痛心状:“苏兄啊苏兄,没想到你对亲生女儿都下得去如此狠手!天道人伦安在?”
“柳承熙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鱼死网破,苏清冷不可能留死对头独善其身,非把他一起拖下水不可:“伐魔一事是你起的意,仙门百家不辞辛苦陪你玩!可大家又知不知道,当今魔尊到底是谁?”
现场一片沉寂,唯吴越变了脸色。
“我来告诉你们!”苏清冷拔高声调,要把嗓子喊破:“现在的魔尊就是锁月楼少主,柳言卿!”
一石激起千层浪,喧哗声席卷万人席。
“哼,”柳承熙身躯颤抖,强作镇定:“无凭无据,信口雌黄!”
他努力把话题撤回来,指着新娘子斥责:“现在我们关心的是苏小姐,扯上犬子做什么?还嫌我家不够倒霉么!折了言卿还不够,现在又意图冲吴越下手,是不是觉得我们锁月楼好欺负?”
“柳楼主这番话说得,到底是锁月楼技高一筹!”苏清冷嘲讽:“我有本事害令郎受伤不假,还能有本事栽培出一个魔尊?也不知柳楼主是如何言传身教,竟能把一个仙门公子引上歧途,终成仙门大患!否则你也不必着急伐魔,非得把令郎挫骨扬灰方能安睡!”
“证据呢?”柳承熙怒斥。
他掌风既出,却不是打向苏清冷,而是掀开了苏浅的盖头。
女子凤冠霞帔,顶着夺目的红装,此情此景依然甜笑着,说不出的诡异。
柳承熙铁了心要坐实苏清冷的罪名,下令:“吴越!速将她擒住!看看她是什么东西!”
吴越看他们狗咬狗正欢,俱是一嘴毛,其实压根不想插手。但既然师尊开口,多少意思一下,两人过了十招不止,竟是谁也拿不住谁。
但苏浅出手狠辣,对未婚夫毫不手软,招招直逼要害,全不是正经招数,又给九璀阁肮脏的脸上抹了一把烟灰。
“我来!”柳承熙拍案而起,加入战局。
苏清冷岂会坐视不管,立刻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