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又低头去看以芙,问,“甜不甜?”
……
初秋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了,只有一丝半缕的阳光冲破厚重的云层,将庭院照得凄惨。飞寒只穿着一件轻薄的夏衣,跪在雨迹斑斑的青砖上。
褚洲出了殿,一打眼儿就见了她。
“奴婢没伺候好主子,昨儿夜里已经去请罚了。”
青砖石上的雨水稀释了稠浓的鲜血,只有淡淡的粉色缓缓地蜿蜒到附近的石缝里。
褚洲看了她一眼,莫名地,“她似乎待你不错。”
不是说他有多关心飞寒,而是这大半月里飞寒的身量大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就是个瞎子也能察觉出来。
飞寒一板一眼地答,“不论是零嘴点心还是膳食菜谱,娘娘的喜好与奴婢的差不多,于是她回回都多备一份给奴婢。”
“怎么单单你胖了,不见她胖?”
飞寒忍耐,“娘娘是天上神仙一样的人物儿,体质自然与奴婢这些粗人不同的。即便娘娘胖了、瘦了,还是一等一的标志大美人。”
飞寒的一通马屁,似乎把褚洲拍得很享受、很窝心、很畅快,反正最后就叫她起来回话了。
“本官叫你入宫的目的是为了护她身家性命,日后若再出现这种情况,后果你也明白。”
飞寒恍恍惚惚地应下了,可耳边又浮现出褚洲从前和她说的话。――此女心术不正,你要密切注意她的动作。若有不妥当之处,立即与苍扶联系;若危机本官利益,取其性命也无妨。
褚洲撩袍在石凳上坐下,手背端着一边的侧脸,歪头问着,“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禀大人,奴婢去那座宫殿看了一下,发现看守宫门的两个奴才已经死了,胸口上的痕迹与宫韩儿手里的刀刃形状一致。”飞寒压低声音,“后来奴婢正走时,发现秦遂也过来看了……或许秦遂不是幕后黑手,只是知道这个计谋,才顺水推舟地哄娘娘往宫道里走。”
“本官不在的几日里,可出了什么事情?”
“娘娘的起居照旧,日常活动也与往常无二,奴婢们只是在流言上多费了一些心思。”
长乐宫的两道栽植了不少白桂,在早秋的时候就争先恐后地开了,甚至有几朵香蕊落在肩上。
褚洲兴趣盎然地掐弄着花瓣,“那就去查一查流言的源头。”
印象里又有陈嘉丽,故弄玄虚地过来和自己套话,又绘声绘色和以芙讲述故事的嘴脸。
褚洲直起身,抖落满怀的清香,“你再顺便,去查一查陈嘉丽。”
“那……”
殿里的脚步声哒哒传来,盼山的身子歪了一半出来,“娘娘,有太阳有太阳!”
盼山转过头,没想到褚洲还在外边,顿时悻悻地缩回一只脚,“大人,没想到您还在这儿啊……”
褚洲扬起半边眉。
“娘娘说屋里太闷了,想出来晒晒太阳。奴婢正要找飞寒姐姐去把娘娘扶出来呢。”
褚洲原本想走了的,见状又坐回了石凳。
他默默地看着两个人合力搬出一张美人榻,铺上几层薄毯,这才回去把里面的千金大小姐扶出来。
这还没完,待以芙小心翼翼躺上榻后,两人鞍前马后地抬来一张巨大的华盖,将原本就稀薄到没有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褚洲霎时间就懂了,这位小娘娘晒的不是阳光,而是一种情调,在这种狼狈的境况下还能享受生活的情调。
他撑着下巴,默默地看着。
以他的位子,正好能瞧见大殿之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角明黄色衣袍上的五爪龙腾跃入眼眸。
同时,汪公公尖利的嗓音震荡――
“皇上驾到――”
圆成球儿的皇帝一颠一颠地滚了进来,一边嘿嘿笑着与褚洲打了声招呼,“太尉,这么早你就过来了啊。”
他本来也没走。
不过表面上,褚洲还是很给面子的,搁在掌心里的头微抬,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皇帝直奔美人榻上的以芙,见以芙一脸虚弱,却还是强撑着起来行礼的样子,撒腿跑得更欢了,“你身子尚未恢复,就不必起来行礼了!”
她本来也没想起。
她看都没看皇帝伸过来的手掌,一只纤弱的小手只在空中虚虚一扶,连衣角边都没挨到皇帝一下,很快地跌回榻上,“多谢皇上。”
被连泼了两桶水的皇帝,“……”
第20章 失望 “阿兄,你老了!”
一下两下的打击其实不算什么,他原来不就是在先皇的不重视和满朝文武官员的质疑声中一点点地爬上龙位么。
皇帝近乎贪婪地盯着以芙。
“你放心,朕已经严肃地处置了冷宫巡察的侍卫,今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了!”
以芙转动着手中的伞柄,然后把彩绣的小团扇轻轻地搭在脸上,低低地应道,“多谢。”
美人脸色苍白如纸、芳泽无加,却正是这一份柔怯的动人风情,才让皇帝从心里产生了和她亲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