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的纸张上写着旸儿的病好了一些,让她切莫挂怀。宋璞玉还说他与丹阳郡丞有些交情,让她在吴铭的宅院里安心住下,四五天后他会带旸儿过来接她。信尾的落款人不是宋璞玉,是旸儿画下的可爱涂鸦。
门外一声惊呼,“郎君!”
烛火招摇,男人的脸上时而攒动着愤怒时而浮现出紧张,很快被他的猎猎宽袍挥开,一种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温柔情绪显露。
“谁的信?”
他的右脚拖在地上,趔趄了一下。
以芙道,“宋璞玉的。”
她看见郎君额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四五日后他会带着孩子过来,你正在解决水患的相关事宜,正是用到人手的时候,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四五日?”
褚洲听上去有些高兴,然后又让人去摆宴席。他原本以为他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准备在宴上使些手段。然而意外得到的三五日是笔意外之喜,他让下人把先前准备好的东西撤下去。
以芙看着他与下人窃窃私语,便知自己先前的想法猜中了。
“你这里有酒吗?”
“喝酒吗?”
两人同时出声,各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以芙知道他从来不胜酒力,想借着烈酒的功效逼他说出一些话;而褚洲这两年混在崔雄身边做事,酒后虽然容易上脸,终究有所长进。
二人满腹心事地试探着、揣测着。
这是一场酒宴,更是一场博弈。
……
月上枝头,虫鸣啾啾。两人手执一双龙凤青玉觞,碰壁。宽大的袖袍缠绕在一起,落在青苔斑驳的墙面,一起一落,聚拢又漾开。
褚洲面嫩,双靥已经酡红。侧脸的一缕青丝无意含入红唇中,被他不耐烦地拨开,湿润地搭在肩头。他无力地趴在案几上。
“褚洲?”
以芙本意是想从他嘴里套话,并不想他就这么睡了过去。她戳戳他的肩膀,恍觉酒杯成了四只,郎君成了两个,“我应该叫你什么好呢,是褚洲呢吴铭呢还是秦洲?”
她的手指一下子被握住了。
“秦洲。”
以芙愣愣,想抽回手却没成功,他的力气太大了。她看到他咧咧嘴,自嘲又落寞地道了一句,“褚洲不好,吴铭听着太难过了。”
大概是烈酒催肠,他的眼睛里布着一层水光。以芙眼睛看着他,慢吞吞地捂上心口的位置,“那我以后叫你秦洲。”
“我不喜欢你叫我秦洲。”
她迷茫地看着他,好像有点委屈的样子。
“叫我临君吧。”
她便乖乖地,“临君。”
褚洲慢慢地支起脑袋,歪头看着她。
以芙也歪歪头,“你现在喝醉了吗?”
褚洲不知道他自己醉没醉,不过她明显是醉了。
第76章 旸 日出于旸,是谓晨明
月悬西枝, 如薄纱的雾气在两人的酒杯中萦绕。以芙撑头看着他,看郎君往口中塞了一块冰,又缓缓吞下一口酒液。郎君手上有一条划痕, 凝着暗红色的刀痂。
以芙拧着脸, 不太高兴。
她讨厌他用这样的方式欺压她逼迫她, 这和从前他隐瞒为什么要戮尸沈氏父母一样令人讨厌。她锤了锤桌子,往嘴里猛灌酒。
褚洲看出她的不愉,便解释道, “三年前秦遂在我体内种了滇国的子蛊,我就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了。他说我若是想恢复从前记忆,利用母蛊引出体内便是了。”
“那你为何不早些引出……”
“我肩胛骨上有两个大洞,以为自己是死刑犯诸类人, 索性把过去忘了也好。”褚洲的手摸上腰带,窸窸窣窣地开始解衣裳。
他动作太快了,以芙根本拦不住他。
郎君的身躯袒露在清辉中, 壁垒分明的肌肉顺着流畅的人鱼线没入长裤。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妇人,像匹有待驯化的野犬。
肩胛骨上的疤痕丑陋,让小妇人心软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至于第二个目的嘛……他打听了以芙这两年只一个人带着孩子独居,并无往来郎君。他就是忘了她, 在梦里还和她厮混在一起……她会不会也……
是了, 郎君的第二个目的是色.诱。
然而以芙并没被他的一副色相吸引,她只是有些难堪地把头别开,“你快些把衣服穿上!”
褚洲悻悻披上外衣,“我那日治理水患是遇见你,总觉得你是不同的。便在昨夜里引出了子蛊,并非是想借自尽来胁迫你。”
她听着他干巴巴的解释,脑海里便又浮现了他让人拎着棒槌砸小腿的那一副场景了。她心中一酸, 猝然流泪,“你莫不是要说你从未逼迫过我?”
他张了张嘴,一时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