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倒双手丢开了祁明泽,转身走开,“你们都狠心,一个个都是些小白眼狠。”老爷子停住,指了床上的祁樾舟,“他不想醒,他一定是不愿意醒,我说什么都打动不了他,他这是打算就这么丢下我了。”
“没有,您别这么想,表哥会好起来的。”
“你不明白他有多恨我,他怪我破坏他的生活,压迫他的思想,他说是我让他成了个不幸的人,你听听他说的话。孩子,在你看来未未是这样的吗?”
“您别这样。”
老爷子没有落泪,说话也不起哭腔,他甚至还端着一惯的端正身姿。但他的崩溃像是会在一瞬之间袭来,就一切都崩塌了。
“我又能为了什么?他为什么不想想我又能为了什么?我只是想他更好,做个人上之人,我错了吗?”
“一个人的不容易你一定最清楚,孩子,这么多年,你想想,你记得明泽爸爸的样子吗?他走了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一个女人,我辛辛苦苦经营,一步不敢踏错,我都是为了什么。小明,你能理解未未吗?未未又能有什么私心?”老爷子再次握上祁明泽的手,“明泽他至小就心疼你,你劝劝他,你好好帮未未劝劝他,他能听得到的,医生说他能听得到,他会听你的话的……”
老爷子的情绪越发的怪异,这是祁明泽从前做梦也不会看到的情形。未未从来身份不一样,不管出现在什么场合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他也习惯了受人尊敬的姿态,他这个人一直是连舅舅那种人也会忌惮的对象。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弱的像随时都会坍塌,像一颗断了根茎的大树,只徒留了坚毅的外壳,再经受不住任何的风吹雨打。
老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完全是乞求。祁明泽伸手抱住了他,给了他肩膀,他也靠了。
这个在祁明泽印象里百倍强过于秦楠的女人,祁明泽向来又忌又爱,忌的是他的威严与气势,爱的是他至少对他是好的。
*
病房是间套房,祁明泽和老爷子在病室内,林未带着一个娘们儿坐在外间,病房外从河已经等了多时,苏以看从河脸色越来越苍白,问他要不要先回车里休息,他留下来等,从河只是摇了下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从河精神越来越差。身上的伤口在发痛,而痛的最激烈的是心脏深处。他心头有种没由来的恐惧。这世上原先倒还没有能让他恐惧的东西,但现在好像有了,它来自于这两年的无法控制的日日夜夜的折磨。
祁明泽在病房里会看些什么,听些什么,想些什么。
从河几乎已经快忘了祁樾舟现在成了个口不能言的植物人。在他与祁明泽之间是完全不能够成威胁的,否则他也不会带祁明泽来见他。
但是他预计错了,即使这样,他也难以承受。他承受不住祁明泽离开他的视线,更承受不住他关注除他以外的任何娘们儿。
第59章
在从河的精神及将耗尽之时,祁明泽总算从病房里出来了。从河立刻从长椅上起身,一把握住祁明泽的手,紧紧的扣在掌心,拉着人大步离开。
回到家里,老韩和景洪早等在了书房里,从河一走就是十多天,这期间又发生了很多变故,他们在书房里直等到从河陪祁明泽吃完晚饭才见到他。
从河坐上办公桌,一堆的烦心事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眼前摆开,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抽屉里掏香烟,但抽屉里什么也没有。
从河的精神全都消耗在了祁明泽的身上,此刻就像一台使用过度的机器。
老韩识得,但也无可奈何,朝他递出一份名单,“这些人您看怎么处置?”
从河捏捏眉头,抽过老韩手上的名单,靠上椅背,扫了一眼,最终结果是这些人一个不留,一个月以内华煜不再有这些人。
从河精神萎靡,说出的话却一如往常的强硬无情。
景洪手里抱了好些文件,一个个翻开,从河逐一签署。
从他坐上董事长席位,已经将好些权利下放。用他的话说,他是管理者,不是打杂的。要什么事都送到他眼前,还要制度何用。
从河在书房里待到很晚才出来,连伤口上药都是在工作的间隙里完成的。他走到卧室门口站了好半晌才进去。
时间已经过了11点,从河以为祁明泽早睡了,推门进去,房间那头,床头旁的灯倒还亮着,祁明泽人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双腿放着沙发上曲着,懒靠着,柔软单薄的一个人。
看着这幅画面,从河心脏猛的荡了一下。
这种有人在房间里等着他的日子,他盼了两年。
从河就单纯的以为这是在等他了,心中先前的烦闷瞬间去了一半,他快步过去,祁明泽已经双脚落地,单薄的小脚好好的放进鞋里,站起身来。
“在等我?”从河一改颓废,眼睛里都生了光,满面春风的过去,心头有种抑制不住的兴奋。苏以曾说他一定是中了什么毒,这一刻,连他的一截脚踝都能看的他心痒,他觉得自己是中毒了。
从河走近,他伸手,想碰祁明泽的脸,祁明泽下意识的便将脸一偏,躲开了他的手。从河手愣在半空,看祁明泽低垂的眉眼。罢了,他可以等,他现在心情极好。
祁明泽也看得出从河的好心情,但是谁又能给他好心情?
他会大开着灯等他,当然有原因,原因之一他不想半夜醒来,他睡在他的身后。“从河,你睡客房还是我睡客房?”
从河干干的张了张嘴,脸上才布上的光,一瞬之间就暗了。
祁明泽低下眼睛,“你说过会给我时间,我希望你尊重我。”
“小明,”从河伸手去握祁明泽的手,祁明泽想将手背往身后,从河有办法让他妥协。从河捏着祁明泽温软的手心,“别这样,嗯?这不是接纳的态度吧。”
从河腔调里是无限的宠溺,这已经不是往常的他。他弯下腰去,抵着祁明泽问他忘了沙滩上的约定么。
祁明泽站不住,退了一步。
两年了,两年的时间里祁明泽有了变化,一点一点的总是会变的和从前有区别。而从河最大的变化就是对祁明泽的态度,他已经变得不像他,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他。
会在一瞬之间失控,也会在一瞬之间就雨过天晴,一个高大冷硬、做事手段让人忌惮的娘们儿会别扭的温柔,别扭手生的讨一个女人的喜欢。
但这一切祁明泽都不会有感触了,面对一个已经不爱了的人,他这样,只会让他更是抗拒,“你别这么自私行吗?我接受不了,”既然他说起了沙滩上的事,他就反问他自己说的改呢?为什么只记得对自己有利的,所以这就是他的自私,自己从心底里就不会察觉的自私。
祁明泽说了这话,从河彻底不说话了。
从河的妥协祁明泽有把握,所以他提了特意等着他的原因之二,也是最要紧的一件事。
他首先说了自己希望完全的自由,如果他要他好好过的话,他要自由。
从河脸色沉了一些,他会妥协,但这不是他希望的重新开始。他坐上了祁明泽先前坐的沙发,“你希望怎么自由?”
“和从前一样,没有整天被人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