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秋风乍起,林青玉饮了酒,身体热风却冷,他被吹得哆嗦了下,打了个喷嚏。
身侧的林景云忽然停下步伐,绕到林青玉前头弯下腰来。
林青玉也不客气,三两下趴到了林景云的背上去,舒服得长叹一声。
儿时兄长便总是背着他,虽然林景云只年长林青玉三岁多,但在林青玉眼中,兄长是不可撼动的高山,无论他长到几岁,他似永远都会是林景云臂膀下栖息的幼鸟。
喝了酒,林青玉微醺,嘟囔道,“方才爹喝得好醉,他定是想娘了,我也想娘了,前些日子娘还托梦给我呢。”
“是吗?” 林景云步履稳重,背着林青玉丝毫不显吃力模样,“娘都和你说了什么?”
“娘说让我别惹爹生气,还说要替你分担。” 林青玉伸手去揉林景云的脸,把脑袋埋在林景云的肩头汲取兄长身上的清香。
“青玉只要平安顺遂就好,无需为其它事烦忧。” 林景云的脸颊被揉得微微泛红,他却没有去阻止在他脸上作乱的掌。
“哥,” 林青玉闷闷道,“你累吗?”
世人都赞林景云年少有为,把兄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可偌大一个林家,兄长定撑得很辛苦罢。
林景云的靴子踩到落叶,清脆的一声,伴随着他的回答,“我不累。”
林青玉嘟囔着,“我以后会有出息的,哥...... 要真有那日,换我来照顾你。”
话落,放在林景云脸上的掌缓缓落下,已是睡过去了。
月色如倾泻的银河,照亮着林景云背着林青玉的身影,那样幽静、安然,林景云步履稍顿,托实了林青玉,似将毕生之重都压在了自己肩上,却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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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府灯火通明。
魏临一身鸦青色长袍伫立在院前,身前跪着的是他的贴身小厮。
地上摆着红色纹花锦盒,借着烛光,倒映出其中已经碎了的玉壶的光泽。
“公子,奴才奉命去给林公子送贺礼,岂知路上有几个小孩冲了出来将奴才撞翻在地,奴才一个不留神锦盒就掉在了地上,里头的东西便碎了,公子,是奴才办事不力,您责罚奴才吧。” 小厮说得哽咽,也知晓自己误了大事。
魏临沉默良久,月色把他素来冷清的脸照得更添寒意。
玉壶碎成两半,露出里头用红丝线缠绕着的宣纸。
魏临弯下腰去,抽出里头的宣纸,试了两次,才将红丝线绕开。
宣纸在指尖摊开,苍劲有力的笔迹跃然纸上,只短短六字――缘聚此,必相思。
玉壶碎,心事了,天意竟如此,要他连将情意告知的机会都剥夺。
魏临忽而轻轻笑起来,把宣纸揉碎了,望向天边皎洁明月,身影凄清,许久,一声罢了、罢了被秋风吹袭,四分五裂。
第19章
饮了酒的林青玉做了场梦。
他梦见初次相见时的魏临站在起司院门前,月白的学子服被裹上一层淡淡的黄晕,彼时的魏临面容还有些稚嫩,但已是气质超群,林青玉第一眼便决定要与他交好。
他笑吟吟地跑上去想抓住魏临的衣袖,岂知魏临却冷淡地拂去他的手。
林青玉顿感委屈,在梦里像是被团团的迷雾围住,渐渐的,魏临的身影变得飘渺,他再如何伸手都抓不住了。
“公子,公子,” 徐姐儿轻唤着,“该起了。”
林青玉猛地张开眼,意识却不甚清明,缓了好一会儿才摸摸自己不知为何微微濡湿的眼角,慢吞吞地起床。
前日他生辰,魏临并未如期送来贺礼,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做这样的梦罢。
院落的花木落了一地,林青玉被秋风吹得一个哆嗦,才察觉到盛夏已经过去,秋日接替,寒意来。
林青玉的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风风火火和元宝上了马车,赶在晨钟之前抵达学堂。
进落雨轩时,下意识去看魏临,魏临正襟危坐,执卷默读,头也不曾抬起来。
林青玉忽生怯意,不敢再跟魏临打招呼了,倒是他一入座,楚衍便亲昵地挨过来询问他来福的情况。
说起来福,林青玉顿眉飞色舞,抛却了那点萦绕在心头的异样。
读圣贤书还是一样的枯燥,林青玉听得昏昏欲睡,听见夫子提起下个月的乡试。
已通过乡试的学子隆冬便可启辰前往京城,迎接三月末的科举,倘若能一举高中,便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林青玉不由得想到魏临。
魏临早已在乡试拔得头筹,再过两月定要离开曹县了,他非池中之物,曹县是留不住魏临这条蛟龙的。
想不到与魏临相处的时日竟不多,而他与魏临却不再交好。
林青玉难免惆怅,不知为何会与魏临走到今日这一步。
散学后,林青玉与楚衍相约春风楼。
春风楼热热闹闹的,人声鼎沸,林青玉是春风楼的大客户,自有特定的包厢,披着白布的小二弯腰热情地将两人带到二楼,问林青玉要些什么。
林青玉出手阔绰,丢给小二一锭碎银子,豪气道,“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本公子上齐了。”
“得嘞!” 那小二扬声,高高兴兴地跑下去张罗。
楚衍倒了茶,见林青玉眉心隐隐的郁色,问道,“可是在为了下月的乡试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