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人掌灯而出,是沈龄。
魏临骇然,“沈夫子!”
“此地不宜谈话,还请魏公子与我们走一趟。”
不远处有马车等候,楚衍上前,向魏临作揖,“魏兄,多有得罪。”
魏临一把将剑丢出去,板着脸看楚衍与沈龄,这二人皆是起司院的人,如今却变得极其陌生,他戒备道,“楚衍,你究竟是谁?”
“生父南陵端王,我乃端王嫡次子,奉皇命来此彻查私盐一事。”
夜色寂静,楚衍音色清朗,震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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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灯火通明,方才还清朗的夜,只一阵便电闪雷鸣,想来大雨将至。
楚衍的声音未曾被雷声盖去,随着他一声一句,楚衍与沈龄来曹县的目的逐渐清明。
五年前,年十七的新皇元则被外戚扶持上位,做了外戚操纵权势的傀儡,元则隐忍负重多年,暗中培养新皇势力,意欲永除外戚烂肉,还大明江山清肃。
元则暗中培育一批死士,遍布大明江山,偶然得知苏氏一族大量敛财来源于曹县,暗中探查,查出他命人私造并贩卖私盐,于是一道密诏将沈龄和楚衍派遣至曹县调查。
沈龄乃前朝沈尚书之子,因苏氏一族迫害,满门覆灭,独他苟活,他诛杀苏氏之心如磐石,早早在曹县埋伏,静待楚衍会合。
“我本名元衍,母亲去世后,我改随母姓,并不多人知晓,” 楚衍的脸在烛光中明灭可见,“前两月,我套出李家贩卖私盐一事,但真正替苏氏造盐之人还在暗处潜伏,我不敢轻举妄动,只等待时机将真正幕后使者抓出水面。”
魏临越听面色愈发沉重,握了握拳,“为何试探我,又与林青玉何关?”
“青玉一事......” 楚衍默了默然,淡漠的眼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原是我发现你心系青玉,故意激怒你,以此试探在你心中情与义的重量,今夜之事,我策划许久,你分明恨透了我,在家国大义面前却依旧选择救我于水火,大明朝需要你这样公私分明之人,小皇叔亦需要你这般理智的臣子。”
“你为试探我,便可戏弄青玉么?” 魏临握紧了拳,冷然地看着楚衍,“如若我今日不救你,我是不是也活不成了?”
“弓箭手已在屋檐埋伏,若你真对我动杀心......”
楚衍未将话说全,但其中含义已明了。
“魏兄,” 楚衍沉沉道,“那日说的话,不过为激起你的杀心,我对青玉,并非全是假意。”
魏临咬紧了牙,忽而又重重闭了眼,再睁开已是痛楚与挣扎,“殿下欲要我如何?”
“清君侧,除奸佞,还大明社稷清明。”
沈龄将一早准备好的密诏双手奉上,“魏公子,殿下早已禀明圣上,此道密诏乃死令,请魏公子跪地接密诏。”
如若今夜魏临被情所困,弃楚衍于不顾,这道密诏便永无见天之日。
可魏临是何等大义凛然之人,他心中有抱负,有理想,注定要卷入纷争之中。
魏临身形久久不动,楚衍亦不语,许久,高大身影才弯曲了双膝。
楚衍接过密诏,摊开,低语,“大明子民魏临,科举在即,不日上京,壮我鸿图,还明青天。”
一字字压弯魏临的背,他需得竭力才能举起双手接过密诏。
密诏上朱红显目,乃玉玺龙印所盖。
魏临双目微红,为得赏识,亦为与林青玉再无瓜葛,他咽下喉头酸涩,在雷声中,背负上此生无法脱下的枷锁,“魏临,接旨。”
瓢泼大雨终至,变天了。
第25章
作者有话说:魏哑巴暂时下线。
南方的秋冬是连着来的,两场秋雨后,寒意侵袭,冬日接踵而至。
乡试这日也下了绵绵细雨,但林青玉在拿到试题的那一刻,因为天气带来的坏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试题竟与楚衍押题的其中一道不离八九,而林青玉在楚衍的鞭策下已将试题背得七七八八,此时只需要将答案默出来,甚至都不需要动脑子。
他欣喜若狂,又不敢表现太过,狠狠抓了大腿肉两把,才把蔓延到唇角的笑给疼回去。
这一回,他可要扬眉吐气了!
敲钟后,林青玉马不停蹄地奔向院外,他连伞都不打,不顾细雨打在身上,直赶回家想与兄长分享这个好消息。
马车在雨中缓步行着,雨越下越大,压不住林青玉雀跃的心。
临近林府时,元宝掀开帘子,指着雨雾里的身影惊道,“那是魏公子吗?”
林青玉眯着眼辨别了下,只见红棕色马匹旁站着个撑着油纸伞的颀长身影,穿一身墨黑锦袍,在乌泱泱的天地孑然独立。
他急急拿了伞,等不到马车完全停下来就跳下去,转头吩咐元宝,“我去去就来,别跟着。”
林青玉小跑着,溅起的水渍湿了他的衣摆,他浑然未觉。
走近了看,真是魏临,林青玉大喜,可待他看清魏临冷然的面色时,沸腾的血忽而也渐渐冷却下来,他弱弱喊了声,“魏临。”
魏临极少穿黑,今日一身墨色衬得他气质更沉稳,只是深邃的五官却绷着,看不出半点情绪,林青玉撑着油纸伞上前,露出个笑来,“你是来找我的吗,我方从学堂回来,这次的乡试,我......”
“青玉,” 魏临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但仍很清晰,“我要上京了。”
林青玉握着伞柄的手用了力,脸上的笑容未来得及褪去,“你有鸿鹄大志,本就该上京的......” 他的笑终于落下,取而代之是焦急,“可还有两月,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魏临把伞撑高了点,大雨顺着伞沿噼里啪啦往下落,音色低沉,“早些上京备考,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