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老大担心房间里面不干净。”唐桥帮曲铭心解释道。
“没有啊,我检查过了的,每次入住的时候我都看过一遍。”曲铭心冲着唐桥嘿嘿一笑,语气贱嗖嗖的:“我就是来看星星,谁知道你们要跟过来还在这儿讨论起来了呢。”
夜色里星光下,曲铭心双手放在冲锋衣的口袋里,站姿潇洒舒展,他迎着星光冲着面前两个裹成粽子的人笑的放肆又快乐,一阵冷风卷过,地面上还未冻在一起的积雪便被风卷起,在他脚边打着转落下。
他像是还没长大的小屁孩儿一样,以捉弄朋友占口头便宜为乐,牛家勤佯装生气,抬手追过来便要打人,曲铭心便灵活的转过身去,在高原上,在积雪覆盖的山上,在星光下的夜色里迈步跑开。
他一路向着山顶跑去,不在乎身后的人是否跟上,也不在乎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中看着如何。稀薄干冷的空气顺着鼻腔冲进肺里,他的嗓子被磨得生疼,脚下一深一浅,是冰凉的雪和锋利的草。
风夹杂着空中凝结的冰晶擦过他的脸颊,曲铭心迎着这风与冰,一路攀上矮山顶端。
他在山顶站定,低头向下,漆黑一片的山腰上模糊一片,看不清牛家勤和唐桥的身影。而远处灯火如豆,在朦胧的轻雾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曲铭心在想雄狮,在想他们如今在哪里,他们在高原上经历着什么样的训练,他们又在开什么样的玩笑,又在做什么样的事情。
他离开钢筋水泥的城市,在旷野中舒展了翅膀,但他奔跑在山野中,身旁却只有黑夜与冷风作伴。
他又开始怀念曾经的那些鲜活快乐的日子。
而曾经那个能让他在伤感寂寞时及时打住的声音,那句带着他燃起新的热情的话,和那个让他目光无法离开的人,此刻都不在他身边。
反而是昨天晚上牛家勤的话犹在耳边,他说你来了也见不到他们,你这是来自我感动的。
曲铭心知道自己这一趟来的很冲动且没有意义,但被人当面戳破,还是让他原本平静的心态变得有些波动。
年纪越大反而越矫情了,曲铭心看着星星笑话自己。他喘匀了气,然后抬脚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下山去。
唐桥和牛家勤还等在山腰上,看见曲铭心步态从容的从山上走下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却都没问他什么。
倒是曲铭心走了一段才发现他俩没跟上来,觉得奇怪:“走啊,不冷吗?”
他们回到宾馆后,牛家勤照例自己出去找了个地方汇报工作,唐桥缩在床上抱着电脑查监控和之前蒋咲愿取件的那个身份证号有没有再继续寄东西,而曲铭心则找了个角落安静的听段凝光的教育。
他们下午做笔录的时候民警向唐平市局求证过他们三个人的身份,幸亏当时接电话的人是段凝光,当时段老师帮他们糊弄了过去,现在就轮到曲铭心听段凝光的教育了。
他们不在市局的这几天,市局可以说是兵荒马乱。曲铭心他们当天下午快要到唐津的时候钱胜民和段凝光才听到了姜植的汇报,才知道曲铭心已经带着人赶了过去。
段凝光当时就觉得曲铭心这一趟可能不会再回市局,想要给曲铭心打电话或者让姜植带着人也一块赶过去。反倒是钱胜民觉得无所谓,他以为曲铭心现在在停职期,总不能再搞出些问题来。
所以他们一等便等到了该下班散会的时间,等姜植打电话问曲铭心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钱胜民果然勃然大怒,扬言要将曲铭心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继续上报,必须要让曲铭心认识到自己行为的严重性。还有牛家勤这样不配合集体工作的行为,也必须检举,连带着他的单位一起调查。段凝光和姜植见怪不怪,知道他们拦不住曲铭心也懒得听钱胜民唠叨,准备各自找理由开溜。
然而他们还没溜成功便又收到曲铭心的消息,让他们去帕克大楼接贺白过来。
钱胜民没打算让自己还未讲完的长篇大论给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贺白让路,三两句交代完任务便继续他的思想政治教育。姜植提了一句恐怕人手不够差点被钱胜民抓作反例当众批评,于是僵着脸带人出去转移贺白,结果离开帕克大楼没多久车子便出了故障,贺白轻松离开。
姜植这一两个月已经被曲铭心和贺白折磨出了心得,出事他第一个念头不是贺白要跑,而是看自己人有没有受伤。从钱胜民直接让他们把人带过来的时候姜植就觉得贺白要跑,所以当意外真的发生的时候姜植只想自己人别出事别受伤就行。
故障不严重,车子也没有失控,他们都系了安全带,只有副驾上的同事因为侧翻而被卡住,姜植无心去追贺白,带着人合力把卡住的同事救出来,便跟着赶来的交警同事一起回了市局。
钱胜民于是再次勃然大怒。
姜植低眉顺眼的听钱胜民那些说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连篇累牍的教育,然后在钱胜民喘气喝水的时候安静的拿出手机来放他出门前的录音,他申请特警押送,钱胜民说不用。
近墨者黑这句话的确相当有道理,起码在和曲铭心共事之前,姜植是不敢对着上头的领导这么搞的。
钱胜民着实不讨喜,他录音一放,整个会议室里都是压抑的偷笑声,钱胜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狠狠的一拍桌子,转身离开。
段凝光看着钱胜民走了才轻叹一口气,看向姜植:“何必这样呢,谁知道他明天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姜植想学着曲铭心那样嘿嘿一笑,但是他笑不出来,因为如果今天故障再严重点,或者他们车速再快点,再或者他们应对不合理,副驾上的那哥们就可能出大事。
无能又自大,钱胜民活该被他当众羞辱。
第181章
被当众羞辱的钱胜民当晚便打了报告,言辞激烈的说整个唐平市局从上到下都有一种不正之风,十分严重,已经影响到了他正常开展工作,也不利于他接下来继续调查崔翔明的案子。他认为应该把之前的调查组组建起来,并且排除掉这些惯会添麻烦而不服从指示的人,比如曲铭心姜植和牛家勤,让他带着重新组建的班子继续调查。
他自信的将报告提交给上层领导的秘书,带着胜利者的心态等着明天这份报告被受理后整个唐平市局受到处分,调查组成员大换血,而他将带着新的成员一起破案立功,重回自己熟悉的岗位。
第二天一早钱胜民第一个赶到会议室,装腔作势的阴沉着脸抱着手坐在主位上,等着上面的人给他撑腰。然而他等到正常开会的时间会议室里还是空无一人,他于是怒气冲冲的冲出去准备找人,结果发现在隔壁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姜植和段凝光站在最前面,跟其他人说明现在的情况和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钱胜民正要推门进去质问,却接到了领导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领导的声音带着不耐和敷衍,先是夸奖了一下钱胜民这段时间的努力,然后通知他今后不必再管崔翔明的案子,做唐平市局的局长,也要多和副局长罗培风商量,不要光自己做决定。
钱胜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踢出了调查组,连带着市局内的大小事项也不必经过他同意了,曾经那些因为找他签字而听他长篇大论听到耳朵起茧的人一窝蜂的欢快的奔向了罗培风的办公室。而钱胜民失魂落魄的走到电梯口打算回办公室,才发现电梯口处张贴了一张告示,主要说明了调查组的人员地点变动。
他不敢问领导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踢出调查组的,只能找省厅的朋友拐弯抹角的问,问到后来钱胜民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一夜之间事情就变得翻天覆地。
而另一个会议室里,段凝光看着钱胜民的身影离开,嘴角隐隐露出一抹笑来。
这些天他没少看到钱胜民对着市局里的人颐指气使呼来喝去,他是在唐平市局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再怎么也不能让外人骑在自己人头上作威作福。
段凝光飞快的找回了在市局的主动权,同时协调好了调查组,也跟牛家勤单位那边谈好了具体的调查事项,当天下午便派人去了首都。其他之前没弄清楚的事情和之前的调查结果也被翻了出来重新整理,没想到他们这边还没理出个头绪来,曲铭心那边的电话便先打了过来。
如果段凝光没有把钱胜民架空,可能现在接电话的人还是钱胜民,那曲铭心三个人能不能顺利的离开巴镇派出所就是个问题了。
段凝光打电话教育曲铭心,主要是针对他偷跑出去调查还被人打电话到市局这件事,重点全在有本事不要让别人帮你擦屁股上,曲铭心听了半天,越听越觉得这论调像他们吴大队,于是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
他心情一好就打蛇顺杆爬,直接问段凝光后面能不能给他开证明打电话参与这边案件的调查。
不知道为什么,曲铭心总觉得这事情还没完,监控里蒋咲愿那张似笑非笑的毒蛇般的脸总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他下意识的觉得后面可能还会有命案发生。
段凝光在那边叹了口气,片刻后答应了一声,然后语气严肃的对曲铭心说:“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