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大学开学，我收到了一张新的电话卡，我把我的新手机号，一个一个发给通讯录上的每一个人，编辑一条简单的短信：“这是我大学的号码，老号码将于三天后停用，请惠存，有空联系，随时欢迎来浙大找我玩。”

　　一条短信，一半多是客套话。

　　点击群发的那一刻，我停了下来，又把芮雪的号码从列表中删除，再按了发送。

　　看着一封封远去的短信，

　　大部分短信都是一去不复返，只有松他们给了回复。

　　其实通讯录中满满的几十个对象，实打实的也就那么几个。

　　最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号码没有发。

　　发完后，我满怀期待的盯着手机看了整整半天，手机一如既往的安静。

　　我把老号码一直保存下来了，每周都会将老号码的sim卡放进手机，看看是否有信息。

　　我不知道芮雪是否收到我那条短信，我不敢随意放弃。

　　从大一到了研一。

　　研一的一天，或许是老天显灵，我一如既往的换上老号码，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

　　“这么多年了，我最终还是”

　　那一天是2月26日。

　　我和芮雪再次取得了联系。

　　2月27日，是她的生日。

　　我有一种特别的预感，这个陌生号码就是芮雪。

　　一下子思绪从心底全部涌现了出来，真的，整整五年的思念，经历了五个春夏秋冬四季轮回。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品着这条再简单不过的短信，手不自觉的挫着鼻子，一下又一下，来来回回。

　　那一摞来回上海的火车票，都快撑爆我的收纳盒了。

　　大学刚开学的每一周，我都会满怀希望的踏上去上海的路，走遍每一所上海的大学，独自一人看遍整个上海的角角落落，平静的过着一个又一个节日，直到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在何方，直到我在内心不停地劝自己，该放弃了。

　　芳芳说的对，一个自己躲起来的人，你是找不到的。

　　我花了三年时间，将自己的所有有关芮雪的记忆封存在内心的角落，盖上厚厚的雪，冰冻浓浓的情怀，努力确保自己不再心生希望。

　　我大学室友告诉我，没有什么情感放不下，没有什么人忘不了，只是你自己害怕接受新事物。

　　那天，马霜霜来找我，问我考虑过了吗？

　　我心知肚明，却装的很莫名奇妙，考虑什么？

　　说真的，我不想耽误她，她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子。

　　她说：“丰年，或许你不知道，我和芮雪是同一个寝室的，你的所有信息我都会从芮雪那里听说。其实她挺在乎你，你说一个在乎你的人，会不会消失这么多年？”

　　她说的很坚定，还带着激动的情绪。

　　浮烟漠漠雨昏昏，策曾经说过，情感的事都是烟雨缥缈。我那时候还嘲笑他，是因为他自己不够坚定。

　　他反过来质问我：“我的坚定换来了婷的什么？”

　　我哑口无言。

　　马霜霜早已看出我的心思：“既然她消失了，就是不想再见你。”

　　“是吗？我有何德何能让她不再待见？”我有些苦笑。

　　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张爱玲早就说过：你可以爱他爱到骨子里，但不能低到尘埃里。”

　　“你说我吗？”

　　“我们有区别吗？你苦苦等她数年，寻她数年，换来的是什么？我也一直在等你，等你的回复。我的闺蜜曾经告诉我，像你这样一个痴情又负心的人，不值得。我对她说，难道人不就应该找一个一心一意的爱人吗？”

　　我真的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我说：“霜霜，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子。”

　　她打断了我的话：“每次都这样，发好人卡。”

　　“我只是现在内心装不下第二个人而已。”

　　“可是装在你内心的人压根不愿出现。”她突然说的有些激动。

　　我不知道怎么应对，只是机械式的左看看风景，又看看行人。

　　“珍惜眼前人，待琅函深讨。”马霜霜留下十个字和一个真诚的眼神，回去了。

　　之后的每一天，她依旧一如既往的和我发信息。

　　我有时候甚至已经习惯收到她的信息，总有一种错觉，这样的信息往来，特别像是高中的时候与芮雪之间用她英语书传递纸条。

　　真不敢相信，一滴眼泪从我的脸颊滑落。

　　我慌忙从凳子弹起来，朝着厕所落荒而逃。

　　霜霜千万条信息都没有让我触动，而芮雪仅仅这么一条短信，居然让我内心那个角落的雪出现了裂纹，随后瞬间雪崩。

　　所有的情绪从心底静静地宣泄，不着痕迹，幻化成这样一滴泪珠，释放，绽放。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有一些可笑。

　　室友超察觉了我的异常，在厕所门口盯着看了很久，像是再等我的解释。

　　许久，他说：“是她还是她？”

　　这家伙是真的了解我。

　　我说：“是她。”

　　“好小子，还是被你找到了。”

　　我摇了摇头：“是她想让我找到的。”

　　145

　　我把短信给超看，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回复。”

　　超疑惑的看着那一串陌生的数字，反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她？”

　　我从衣柜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包装盒，里面有两个蜡笔小新的玩偶，一个已经完全褪色，一个还完好如新。

　　“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送给我过这个。”

　　超看出了异样：“那这个？”

　　“她的。”

　　“你还真多情。”

　　“说真的，有时候我很惭愧，保存着另一个女孩送我的礼物，总觉得对不起她。可你说朋友送的东西能随便扔吗？”

　　“你这是心存侥幸。”

　　我哑口无言，难道是青春的痕迹变了味？用策骂婷的话说：这是骑驴找马！

　　策这家伙得知真相的那天也哭的稀里哗啦。我总是嘲笑他，平日里一个大男人，在谁面前都装坚强，装无所谓，可真正到了自己这，一样情绪崩溃。

　　张岚曾经跟我说过：“青春期自以为是的爱，要么轰轰烈烈如昙花一现，要么左右摇摆一时兴起，少有坚若磐石细水长流。”

　　我那时还坚定的反驳过：“因人而异，你又如何知晓我们的情感？”

　　我就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在一个过来人面前滔滔不绝的说着他们驾轻就熟的那样东西。

　　张岚只是摇摇头说：“我曾经也是高中生。”

　　就这么一句简短的介绍，道出了多少往事。

　　不过，我还是很羡慕张岚和叶春的，大二那年，我听说他们结婚了。

　　超放下玩偶，语重心长的说：“既然她发信息给你，就是想让你联系她，没什么可犹豫的。只是你得想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她还是你心中的她吗？”

　　我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一直抄我作业，却在关键的事上异常冷静的伙伴，矮小的个子蕴含着丰富的经验。

　　或许他经历过很多。

　　“人是会变的，内心的想象只会不断剔除负面形象。”

　　超说的对，芮雪在我心中没有一点缺点。

　　我说：“不管如何，我都得去见她。”

　　“明天是她生日。”我又补了一句。

　　“看来她带着目的。”超一直都对我心中的芮雪有所鄙夷，一个能够随意放弃用情至深的男生，说离开就离开的人，怎么会是完美的人。

　　相反，他眼里霜霜更加适合我。

　　马霜霜总觉得我比她优秀太多，一直不断地努力，提升自己，拉近距离，就像当年我不停努力，靠近芮雪一样。

　　这或许也是超认为她更好的原因吧。

　　若是换在平时，我早就反驳，可此时的我，却不知如何应对。

　　我只是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超说归说，终究还是给我出了主意：“回吧，好好准备一下，明天给她一个美好的生日。”

　　我打开短信，编辑：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请你吃饭吧。

　　剩余的就是耐心等待。

　　屏幕上刚显示发送成功，随即便“叮”一声，收到了回信。

　　就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