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出后的第三天,李朝因为受不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辱骂和一直没有停息的骚扰而在家中上吊自杀。
人们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他已经三天水米未进,整个人骨瘦如柴,眼下一片乌青,眼睛已经哭肿了,而在他的桌子上,人们发现一封不能称之为遗书的遗书,上面只有四个大字,写的力透纸背。
他写的我没有做。
而就在李朝上吊自杀的那天下午,正式的警方通报终于出来,那辆原本属于李朝的车在出车祸前一天被盗,撞人的根本不是李朝,而是一个偷车贼。
于是舆论再次反转,人们遗憾李朝就这么轻易的自杀了,开始细数李朝早期留下的好的作品,夸他的颜值与实力,称赞他的人品与情商。
当年那些捕风捉影害得他一落千丈的谣言黑料也被网民们翻了出来,两年过去网民的战斗力翻了一番,很多人找到了完全相反的证据,证明了这些谣言栽赃完全是空穴来风,甚至是有人刻意为之。
网上于是又掀起一片铺天盖地祭奠李朝为他正名的风潮,不管之前认不认识李朝看没看过他的电影喜不喜欢他的人,都开始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怀念他,然后抵制网络暴力,宣扬大家不要做雪崩时的雪花。
当年那些和李朝毫无联系甚至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明星们也纷纷跳出来发生,有的缅怀李朝希望悲剧不要重演,而有的直接哭诉自己遭受了多么大的委屈,行业是多么的危险高压。粉丝打着拒绝网络暴力的旗号网络暴力着那些曾经黑过这些明星的人,营销号铺天盖地的营销着死者,随便哪条新闻都要带着李朝,以提高自己的点击量。
甚至那些不发怀念李朝的人都会被质问是不是支持网络暴力,是不是觉得在网上说的话无关轻重。
把冠冕堂皇的口号喊得最响亮的那些人,恰巧就是当时辱骂李朝最难听的那些人。
而李朝,那个曾经惊艳内娱的帅气少年,曾经演技超凡被人认为有机会冲击国际大奖的优秀演员,曾经在综艺中凭借性格大量圈粉的温柔男孩,在他27岁生日这天,孤独的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没人知道他在被污蔑失去所有机会只能去拍烂片的两年间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他被网暴被骚扰被辱骂的那三天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纸上那么用力的写下那四个字的;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把绳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毅然决然踢开凳子的。
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是否后悔,是否委屈,又是否难过。
还是觉得解脱。
这一切都无从知晓了。
曲铭心在深山老林里待了十年,出来这两年也基本上忙案子,看时事新闻也只了解国内国际大事,从来不看娱乐圈的消息,因此听唐桥讲完,他便有些唏嘘。
本来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明日之星,却连人生的一半路程都没走过去。
“为什么丁无的案子下面这么多提李朝的?”贺白对这样的故事没有太多感慨,很冷静的问道。
“好像李朝曾经的经纪人就是仇然昕,就是她点赞的那条微博和回复让网友相信李朝就是谣言中说的那种人,然后她就离开了李朝,改做丁无的经纪人。”唐桥一边翻帖子一边给两人总结道:“而且李朝当时被污蔑后丢掉的剧本和代言,好像有一大半都被仇然昕重新接了过来给了丁无。”
曲铭心挑眉,亲自走过去撑着桌子看电脑上的内容。
这个年代网民的战斗力偶尔比警方还强,起码这种小道消息看帖子比他们自己调查起来要省时省力多了。
曲铭心看着这篇长帖子上列出来的每一条细节和证据,越看越觉得当年李朝骤然跌落谷底,里面一定有仇然昕的运作。
“老大,怎么说?”唐桥抬头看着曲铭心问。
“把当年李朝车祸的那个警方通报找出来看看,按理说一个车祸,不能调查三天才出通报。”
“好的。”唐桥应了一声。
“其他和丁无仇然昕有冲突的人还有吗?”曲铭心看着电脑上网友们天马行空的评论发言,揉了揉额头问道。
“有倒是有,但我觉得都没什么切实的证据,都是发挥想象力写的东西。”唐桥说。
“行,那到时候有什么其他的有意义的线索再汇总一下告诉我吧。”曲铭心点了点头。
“这个案子,就我们接过来了?”贺白看着电脑屏幕,突然问道。
“你现在可以自由行动吗,曲处长。”
“我又不是嫌疑人,为什么不能自由行动。”曲铭心理直气壮的说,但片刻后他又叹了口气,坐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很无奈的说:“但我也的确不想管这个案子,和这个小明星说话说的我头疼。”
“可以我来说。”贺白于是笑着看着曲铭心说道。
“哟,贺大学霸。”曲铭心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的看着贺白,“难得见你对案子有兴趣啊。”
贺白只是笑了笑,没有否认。
但是感兴趣也好,不感兴趣也好,今天晚上曲铭心都不打算搭理这两个见钱眼开的人了。夜已过半,他们要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曲铭心姜植还有当时去了解情况的民警领导都被罗培风叫到了办公室里,讨论这次案子到底按照什么情况来立。
如果只是普通意外车祸,把肇事车辆和驾驶员逮捕这事儿就完了,但如果是按照杀人未遂,继续调查恐吓信的话,这事短时间内就完不了。
现在临近年关,唐平市警力一直不足,他们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以派来贴身保护一个没有收到实质伤害的明星,更不可能因为他的一封恐吓信而调动大量人手去调查背后的真相。
更何况在场的三个人昨天都见识过这两位见钱眼开的主的为人处世,每个人都嫌弃,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因此商议片刻后,这事按照车祸肇事逃逸来算,负责人还是受伤的两位民警所属的派出所,至于对丁无的保护,在没有发生确切的伤害事件之前警方的确无法介入,而且基层警力一直不足,如果丁无需要可以在唐平市局内待着寻求保护,除此之外,他们不再为他提供多余的人身保护。
曲铭心在通知丁无和仇然昕的时候,顺带给他们递了一张帕克安全公司的名片,告诉他们现在唐平警力的确不足,如果他实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可以去找保镖公司。
丁无显然没想到以自己的咖位竟然会受到如此对待,他当下就黑了脸,扬言要把唐平警方这种不作为公布到网上去。
贺白站在曲铭心身后,挑眉想了想,放弃向他解释公安机关的行动标准,转而对着仇然昕笑了笑。
“我记得三个月之后,是有个电影要拍吧?”贺白笑着问道。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是仇然昕已经明白了贺白的意思,只要他想,丁无接下来的任何资源都有可能被临时取消,甚至被雪藏。他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现在的地位,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得罪大老板。
丁无虽然是个目中无人见钱眼开的,但是智商好歹在线,他听出来贺白话里露骨的威胁,瘪了瘪嘴,换了副面孔,委屈巴巴的低下头来。
“贺总,您是不是对我有些误解呀?”丁无软下嗓子来,怯生生的问贺白。
“怎么会。”贺白仍保持着往日里那样温和绅士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低沉温柔,他的目光在丁无身上扫过一圈,然后落在曲铭心身上,他带着些坏心思缓缓的说:“倒是希望我的穷鬼领导没有冒犯你。”
丁无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贺白冰冷又带了厌恶的眸子。
那双眼睛平静的看着他,丁无觉得似乎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被这个人看穿,他肮脏的内在在这双眼睛下无所遁形,仿佛有千斤压顶,让他无法动弹。
片刻后,贺白自然的移开了视线,似乎是觉得丁无这张让万千少女激动不已的脸有些碍眼。而丁无看着他挪开视线,本应觉得松一口气的情况下,他却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