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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侠 第198章

求侠 群青微尘 3074 2021-11-25 01:41

  此时只见他握着壶把,右脚实实一踏,左腿上提,先来了记金鸡劈剑。玉求瑕两腿一蹦,躲过剑尖,轻巧地踩在剑脊上。可谁知那长壶嘴竟微微一颤,涌出一股雪流来。

  冰池极寒,原先装在铜肚里的水离了壶嘴,瞬时凝成素练似的剔透冰剑,凌空飞舞,正似翩然白蝶。壶嘴尖尖,比天山门弟子手中所持利刃甚而更锋锐几分,滴水成冰,霜刃翻飞,与漫天鹅毛似的飘雪融作一块,难辨虚实。

  玉求瑕两眼昏花,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壶嘴划过臂膀,殷红血珠从裂口处滑落。他借着玉女心法初显玄音,轻飘飘地躲了几回,可玉南赤手劲既大,剑又使得极准,非寻常弟子可比,转眼便一下刺在肩胛骨上,惹得玉求瑕连连痛呼。

  “现在倒懂得讨饶?”玉南赤依然怒不可遏,伸了长流壶来打他。周围弟子一见情势逆转,绰剑而上,重架剑阵。

  见铜壶刺来,玉求瑕眨了眨眼,忽地把挟在臂弯里的玉乙未丢向一旁,反而伸手一把捉住壶嘴。可那壶身里竟装着沸水,将黄铜壶身烧得滚烫,这一抓立时烫红了他掌心,甚而发出皮肉焦滋声。

  南赤长老得逞地大笑:“蠢人!哪有人径直握上凶刃的?这是你自投罗网,休要怪俺无情!”

  壶嘴正对着玉求瑕胸膛,只要微倾些许便能泻出沸水来。在冰池这极寒之境上,能顷刻化为寒刃,剜取人性命。

  面对天下第一自是不必手下留情的。玉南赤长喝一声,提腕倾壶。可出乎他意料,一滴水都未曾倒出!

  “怎地回事?”

  南赤长老大惊,可又不得调转那三尺长的铜壶来看究竟作何缘由,此时却见对面的玉求瑕狡黠地咧嘴一笑,一枚玉|珠衔在齿间。

  原来在挟着玉乙未时,他趁机把乙未剑上玉|珠一把捋下,待玉南赤壶剑袭来时,将珠子乘机塞入壶口中,生生堵住其中沸水。少了泄水的口儿,壶剑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一相一味发作后,玉求瑕便觉得自己两眼愈发不能视物,只有舍去一掌,抓住壶嘴才能摸到壶口所在。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当初在金五使出五心法门时自己多瞧了几眼,他是心性驽钝之人,在那之后兀自试了千万回,皆不能做到像金五那般一掷一个准,这回像是走了运。

  “他娘的,你不好好习刀,哪来的如此多歪门邪道?”南赤长老只觉头疼至极,一面瞠目喟叹,一面又要对他破口大骂。

  玉求瑕歪头道:“天下第一还不够么?您还要在下学成什么样?”他环顾众人,在剑阵中似鬼魅般穿梭,故作痛心疾首道,“诸位还请别忘了,在下还未曾出过一回刀。”

  此言一出,布阵的门生皆被唬得两腿发战。的确如此,玉求瑕从未出过一回手,可已几次扰得他们溃败如水。

  南赤长老踏着破冰飞身而上,铜嘴如雨般飕飕刺出,可该脚底抹油的那人步子活络得很,愣是教玉南赤每一记都落了空。

  眼看玉求瑕东逃西窜,几要滚入梅林里消匿不见,众人眼热心焦,愈发手足无措。

  此时但听得一个柔和嗓音道:“诸位暂且退下。”

  在千百白衣门生中,忽地现出一个柔丽身影。虽如芙蓉软玉,却披着一身肃杀朔风,弯月纹的绸带掩不住空荡眼洞中的磅礴杀意。

  玉斜站在人群中,手里握着柄长刀。鞘身且金且白,卷草纹蜷附其上。刀缰上挂着一串儿玉铃,在寒风中丁零作响。此刻不知是她化作利刃,还是刀生人气,刀与人浑融一体,霎时凌雪惊霜,破寒偃风。

  众弟子见了那刀,位阶高些、年岁长些的门生已不自觉低呼出声:“‘忍冬’!”

  那曾是与玉白刀齐名的名刀,但因其刀谱散佚,早已失传。

  这时众人后知后觉,方才知晓这盲女恐怕不止利害,还不是一般的武功高强。光从那独一无二的玉铃看来,其人之位说不准与四长老齐平。

  盲眼少女迎着风雪走上前来,铃声清脆。她倏地拔出忍冬刀,刃光如皎月寒梅,在皑皑白雪中平静地发亮。

  “有些未竟之事,需在你我间分清一二,辨明黑白。”

  玉斜似笑非笑,似喜似悲,刀身如明镜,映出她冷冽的侧脸。她道。“师弟,我们来比一场罢。”

  第130章 (四十五)风雪共恓惶

  名刀“忍冬”,这是玉求瑕第一次见到此刀出鞘。

  若说玉白刀是八样玲珑,浑然柔活,忍冬刀便如顽石在手,刃光黯淡。刃纹也是卷草样,犹如红玉镶嵌其上。

  玉斜将忍冬刀提在手上,温柔地道:“师弟,看这把刀。”

  她以哄襁褓孩童入睡的嗓音柔和地开口,其实自不必她说,当忍冬出鞘的那一刹那,玉求瑕的目光就已不自觉地被那钝刀吸引过去。

  “真要说来,钧天剑与玉白刀才算得上阴阳互合,但忍冬也自有其独异法门。”她微笑着问,“你知道是何种法门么?”

  玉求瑕愣愣地摇头。

  可下一刻,他便忽觉不妙。一种震悚之情令他汗流至踵,猛地将头颈一扬。

  这一抬头是对的,因为顷刻间忍冬刃身幽魅似的飘至眼前,贴着额骨擦过发丝!

  他看不见玉斜挥刀的痕迹。忍冬似乎自一开始便探到眼前,又似是倏然间隐匿不见。这并非他两眼昏花所致,而是仿佛本该如此。

  玉斜又笑道:“看着刀,师弟。”

  她像拈着花枝般轻巧地握着刀柄,刀刃裹着雪雾,竟似是有些虚渺。刃身轻晃几下,不知怎的如朝露般瞬时散了,待玉求瑕辨清时,忍冬已劈至眼前,既无风声,也无杀意,可称得上是敛锋收息。

  于是玉求瑕幡然醒悟,这乃是静到极致的刀法!正因刀身磨钝,方才激不起敌手抗御之心。若是刀摆在面前,每次仅挪微寸之微寸,寻常人皆不会起戒备之心。忍冬就是如此一柄令人松懈的刀,要在无声无息中取人性命。

  盲女缓缓道:“玉白刀是最精妙的刀法,看着浑融至简,实则复杂万分,偏倚半点会落得满盘皆输。因此也最需目力,视静为动。”

  她长叹一声,“小元师弟,我没了眼,看不出动静黑白,拿不起玉白刀。但你可以,你是何其有幸,仍有视物之力。因而习了本不该习的刀,成了本不该成的人。”

  言语间,忍冬已几度猝然飞斩上前。玉求瑕简直被吓得惊心破胆,即便再给他两对眼,他也瞧不出忍冬刀挥出的痕迹。刃身在雪雾间愈发微茫朦胧,更难辨清。

  静,玉斜太静了。漫天凄风冻雪,她如冰雕雪砌,忍冬缓然一颤,突地直刺至玉求瑕面前!玉求瑕倒抽一口凉气,缩了头颈,却仍被刀刃在颊边留了道口子。

  他忽地抽了缠在身上的纱条,将背上物事一抽。忍冬沿着面颊擦过,画出一道狭长血痕,险些将耳廓划成两半儿。顷刻间刀刃向旁忽地一递,脖颈上传来了冰冷刃锋与温热血珠的触感。

  可玉求瑕反而猛地向前迈进一步。玉斜如一块寂然的顽石,每一刀都不带杀意,沉凝无华,却着实能取人性命。她见来人逼近,忽地手腕一旋,刀柄花似地转了个弧,被她反手握住。

  反手刀势虽说不甚灵活,却刚猛至极,能于顷刻间搏杀咫尺之间。

  玉斜微笑着道:“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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