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先回家了。”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他愣了下,紧接着站起了身。
“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鼻音,但情绪已经恢复了以往,他绕到冰箱前,回头看着何满,眼睛亮亮的。
“我想先回来吃蛋糕。”
冰箱门打开了,前几天拆开的蛋糕盒子还在原来的位置,没人动过。何满有些语塞,半晌才动筷子搅着挂面汤,看着锅没转头。
“可能坏了,不然我给你买新的吧。”
“反正都是你买的,这个先让我――”
他忽然停住了,举着蛋糕盒子没继续说话,又抬起头看了看何满,表情有点委屈。
“怎么了?”
何满放下了筷子,转身朝向他,这里看不清蛋糕,只能看到辛悲慈摇着头,似乎在整理措辞。
“你知道猪网油吗?”
“没吃过。”
“猪血呢?”
“……蛋糕现在看起来像猪血?”
“像是蒸过火的猪血,上面还包着猪网油。”
两人同时沉默了,辛悲慈把盒子转向了何满。
“你要看看吗?”
他迅速别过了视线,连说了好几次“不要”,辛悲慈没继续说话,面煮好了,何满关了灶台的火,听见身后的蛋糕盒子重新被合了起来,接着是垃圾袋的噼啪声,他盯着锅迅速说了一句:
“之后给你买新的。”
辛悲慈正蹲在垃圾桶前,默默给袋子打上了结,接着忽然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当我是孩子?”
何满从碗橱里拿过了碗,盛着锅里的面,面汤加了西红柿,闻着很香,他端着碗放上了桌子,转头看着还蹲在地上的小子。
“快来吃饭,给你加了鸡蛋。”
辛悲慈站了起来,从何满手里接过了筷子,但没挪地方,他盯着面前这张看过无数次的脸,猛地想说些什么。
厨房的窗户也朝南,这个时间屋子里很亮堂,能看到空中细小的尘埃,每一颗都在反着光,就像是这一秒跑出来的回忆,该想的不该想的,全都炸了出来。辛悲慈眯起了眼睛,意识到何满正看着自己,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嘴笨的要命,像是上初中谈恋爱的傻学生。
何满张了张嘴,说了句很没情趣的话:
“再不吃面要成坨了。”
辛悲慈没答话,听话地坐下了,肉眼可见的垂头丧气,何满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轻声说:
“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
六月之后,天气很快暖和了,街边也不再是只有学生和早起的摊贩,城市里也似乎一夜之间变热闹了。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车的引擎盖上,他们把车停在了后山上,这儿紧挨着出城的隧道,面朝城里,背靠远方,能向下俯瞰不再年轻的城市。从这里看,小城似乎没那么破旧了,远处是新盖的楼房,塔吊正运转着,能听到机械臂转动的声响。
辛悲慈手里托着个纸盘子,盘子上是切好的蛋糕,他嘴里叼着叉子,把脸转向何满。
“我怎么觉得这蛋糕有点化了。”
后备箱装满了东西,车子也跟着动力不足了,爬坡费了点时间,现在引擎盖还热着,何满回头看了眼正放在引擎盖正中心的蛋糕,上面的奶油花已经歪向了一边,他又把视线转回到辛悲慈脸上,对方不再接着说话,一口吃掉了盘子里剩下的,转身去切下一块。
蛋糕是新买的,车刚刚去洗过,两人也换上了初夏穿的薄衣服,辛悲慈的黑头发也长出来了些,脑袋上不再是纯粹的红,现在看起来稍微乖了点。今天天气很好,蓝天上有着大朵的白云,站在高处能看到很远的地方,却唯独看不到原来住的家属楼。
“等你吃完我们就出发吧。”
何满嘴上催促了下,却没站起身,两人一起面朝着城市,看向层层叠叠的建筑。
金玉送去火葬场那天,辛高远被批准逮捕了,接下来就是整整一个月的奔波,等这些事都忙完,山坡上墓地里新种下的树苗已经生了根,那次何满是跟辛悲慈一起去的,他觉得这大概是两人最后一次来看她了,所以多在墓园站了一会儿。
“你会想念这里吗?”
辛悲慈转头看向何满,山腰上起风了,远处塔吊的声响变大了。
“我不一定,总觉得以后回来这里只会越来越老。”他顿了一下,反问对方,“你呢?”
他望着远处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把手里的纸盘子放在了身旁,从引擎盖上跳下来,钻进了车后座,拽出了来时穿的皮衣。
“其实我有样东西想留在这里。”
他把手从皮衣内里伸进去,掏出了一个报纸包裹的东西,纸张展开后,里面躺着把折叠刀。
“我来之前用它捅了自己。”
何满没说话,但他记得很清楚那截白纱布。
“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