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样子像极了贫嘴的学生,仔细一想他确实也是该上大学的年纪,何满没回话,两人走了几步,辛悲慈服输般补充了一句:
“我想吃芹菜馅饺子,家里有肉吗?我包的贼好。”
何满停在了车门边转头看他,车在校门口的空地,位置高,一抬头就能看到整个学校,这个时间宿舍已经亮起了灯,辛悲慈站在原地,背后是晚霞烧红的天。
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对方在示意自己上车,带上车门后,他听到何满小声说了一句:
“家里什么都有。”
两人一路无话,天彻底黑之前到了家。何满先进了屋开灯,边脱外套边进了厨房,辛悲慈在屋里里外转了一圈,最后也绕到了厨房。饺子皮和肉馅是路上买的,芹菜被晃折了好几根,剩下的也攥得打了蔫,好在碎成馅都是一个样子。辛悲慈在厨房门口探了头,何满正在收拾桌面,向着他招了招手。
“我看看你包得怎么样。”
辛悲慈脱了外套,乖乖走过来摊开皮去加馅,何满靠在橱柜上看他火红的脑袋,他低了头包饺子的样子倒是像模像样,包完了一个,他抬头看何满,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何满先绷不住笑出了声,他连着说“好看”,转过身去洗手,其实只是想藏脸上的笑。
那人在他背后大声抱怨着,何满憋到了脖子红,他包的饺子的确好看,弯弯的像个元宝,躺在沾了白面的手心里,但他笑得不是这人的饺子,是他孩子般等着被夸的样子。
两人傻傻地乐完了才回案边,何满也卷了袖子帮着包,但他包的没辛悲慈好,最后只能擦干净手在一旁看着。
“我像学生吗?”
辛悲慈开口时,何满才注意到自己盯着对方低着头的侧脸看了半天,他收回了视线,眼神瞟向窗外。
“不像,头发要是染回去还能考虑。”
“染黑了能当你学生吗?”
何满转回了头,辛悲慈还在低着头擀皮。
“你到二十三岁了吗?”
“快了。”
“那你得去大专部,我教的是中专。”
“这还分年龄啊,当你学生有这么多讲究。”
他拖长了声音说,把装了饺子馅的碗搅得直响,何满叹了口气。
“师专没什么好的,当老师也没前途,再加上我算不上什么好老师。”
辛悲慈没答话,手边是排整齐的饺子,他去拿下一张饺子皮时,何满开了口。
“去学学其他的,当学生也挺开心的。”
“开心吗?”红头发闻言抬了头,眼睛亮亮的,“你上大学时每天都干什么?”
“那时候也没什么有特别的,上课、逃课、看书、爬山、约会、去同学家――”
“你还会约会?”辛悲慈笑得乱晃,“倒也不奇怪,我要是女人也喜欢你这样的。”
他说得泰然自若,手里又捏起了面皮,何满移开了脸,觉得嗓子里有点烫。
“约会完,你会带她回家吗?”
辛悲慈忽然发慢了语速,中指划到了合起的饺子皮间,屋子里很静,能听到饺子馅带出来的水声,何满的视线从他手里的饺子移了上去,正对上一脸戏谑的笑。
“我会让他――”何满停了下,一字一顿地接着说,“给我包饺子。”
红头发愣了下,紧接着意识到自己才是被耍的那个,何满听着他抱怨,笑着转头去开冰箱。
“你喝什么?”
“有甜的吗?”
“没有,喝啤酒吧。”
他拉开了啤酒的拉环,把冒着冷气的易拉罐递了过去,结果对方两只手都沾满了白面,两人拉扯半天,最后他直接把啤酒送到了人嘴边,辛悲慈看了他一眼,顺从地张嘴去接,这下何满手抖了,酒灌进去一半洒出来一半,被灌的人倒是不介意,对方手撤走时,他还仰着脖子追了一段。
咽下了酒,辛悲慈偏过头用肩膀擦了嘴角,说了一句:
“谢谢何老师。”
何满停住了,这句叫得他忘了要干什么,鬼使神差也跟着喝了口,灌进了肚才想起明明可以再拿一罐,他放下酒去看辛悲慈,这人笑得眯起了眼睛。
于是他直接打开炉灶烧水,留下一句“水开了你下饺子”,转头往浴室走。
“你怎么跑了啊?”辛悲慈笑得更欢了。
“我是要去洗澡!”他头也没回喊了一句,屋里只剩下那人嘻嘻哈哈的声音。
关上门后,何满对着镜子看了一会,眼镜还没摘,耳朵有些红,屋子安静了,能听到自己撞着胸腔的心跳声,于是他开了花洒,正盯着水流发呆时,外面的脚步声绕到了门口,水流声很大,何满只能听出他在叫自己。
“门没锁,你进来说。”
门外的人没动地方,又接着说。
“你进来说!”他放大声音重复了一遍。
门开了一半,辛悲慈钻进了半个身子,何满对着镜子,脸面向他,手勾着鼻梁上的眼镜,慢慢摘了下来。
“什么事?”
“我要看着电视吃。”
“行。”说罢脱下了开衫,袖子退出来后问他,“还有什么事?”
何满把手里的衣服扔到了一边,接着去解衬衫领口的扣子,辛悲慈愣了一秒钟,直接迈进了浴室,回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