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秋桑大惊失色。
那边秋桑急着要扶她起来,她还跳着脚躲,嘴里急匆匆小声念叨着什么,好像是:“小心小心,别踩坏了。”
苏锦走过去开门,上前两步,“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楚滢听到动静,立刻回身,见了他眼睛便亮亮的,“是不是我把你吵醒啦?”
“没有,”他微笑道,“是臣醒来无事,看见陛下悄悄坐在地上。”
对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一见他要出来,连忙将他往屋里推,“哎呀,你不许出来,外面这么冷,一会儿再冻坏了。”
他唇边就挂上了无奈的笑意。在她眼里,真要把他当做水晶做的人了。
“那陛下呢?”他望望她,“就不知道冷?”
少女的头发上都挂着雪,冰花晶莹,却比不上底下的一双眼睛明亮,带着笑意闪闪发光,“见到苏大人就不冷了。”
他无计可施,对她这般不知遮掩的言语也是习惯了,伸手揉了揉她头发,顺势将她发上的雪花掸去。
“一直在等臣?”他轻声问。
“嗯。”楚滢点头,满脸坦诚,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补充,“也没有多久,刚来。”
如今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了。
他看看她斗篷上落的雪,这没有半个时辰,必是积不下来。
想必是她见他在睡,不愿意扰他,便一直在外面等。只是为何不到偏殿里坐着,非要在门前阶下受冻?
“是臣醒得晚了。”他目光柔了一柔,“陛下做什么要等在雪里,坐在地下?”
“因为我有要紧事做呀。”楚滢笑得美滋滋的,伸手来拉他,“给你看。”
她身子往旁边一让,朝地上一指,苏锦就看到,满地松软的白雪上,像是画着什么图案。
他再定睛细看,才发现不是图案,是字,确切地说,是两个名字。
苏锦,楚滢。
肩并着肩,安静地躺在雪地里,旁边还点缀着几朵小花,没有什么章法,像是想到哪儿是哪儿,显然是她等得闲极无聊,一笔一划添上去的。
他望着那四个字,失语了片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阵一阵地往心头涌上来。
身边的少女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替他暖,全然忘了自己此刻并没有比他暖和。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他开口,声音微哑。
楚滢注视着他,眉梢眼角里尽是欢喜,“让它们放在这儿,叫宫人们小心,别踩着了,等雪慢慢落上去,是不是也算我们一起白头了?”
他被她眼中的热切和清澈烫着了一下,忙不迭地移开目光,只觉得屋外寒风,也挡不住热意一阵阵袭来,通体滚烫。
他本能地想说“陛下不可胡说”,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好像他若要真这样执意避嫌,面对那般天真又火辣的目光,会觉得自己实在过于卑劣了。
楚滢却也没有真要他答的意思,好像不过是想将这番用心让他看一眼,随后便推着他往屋里走,拢着他肩头,一个劲儿道:“快进去,别受凉了。”
她对他这里,都快比对卿云殿更熟悉了,按着他在桌边坐了,用他的茶具给他倒了热茶,又取过一件兔毛领的氅衣给他披上,才点点头,像是终于满意了似的。
苏锦的下半张脸都快埋进雪白的兔毛里,看起来倒是格外柔软,甚至显得有些好欺负,让她不由得想伸手捏一把。
她硬生生忍下了这般胆大包天的心思,只望着他笑。
眼前人瞥她一眼,“陛下这是要将臣裹成粽子了。”
“哪有这么瘦的粽子呀?”她伸出手指戳戳他,“必定是偷工减料的。”
他原本就清瘦,前阵子受了那样重的伤,病了一场,更是越发清减,无论怎么变着法儿地补身子,她怎么瞧都不满意,总疑心是没养好。
苏锦既好笑,又无可奈何,“臣的伤是真的好了,若再这样养下去,真将臣养懒了怎么办?往后您有事交给臣办的时候,臣也只顾躲懒,到那时您该后悔了。”
楚滢听着,心里连半点波动都没有。
她信才怪呢,她倒是真盼着他少操心些,少费些精力在朝政上,多顾着自己,但他也得是愿意听她的才行。
世人不是常说,有些人是生来的劳碌命,若她的苏大人不是,她就真不知道什么人才算是了。
“真这样才好呢。”她趴在他面前,懒洋洋地伸展着胳膊,“这些日子你不是也瞧见了,我在朝政上,当真做得还可以,对吧?”
“嗯,”这人倒是颇给面子,欣然点了点头,“陛下近来十分刻苦,长进良多。”
“那苏大人不趁机偷懒,还待何时呀?”她笑眯眯的,“要是你嫌无趣的话,不如我替你另谋他职?”
苏锦瞧着她,似是好笑,“陛下莫非是想将臣解职不成?”
少女眼中波光盈盈,神色忽地认真。
他陡然预感有些不好,想躲开话题,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不如做我的君后吧。”
“……”
楚滢托着下巴,盯着他,半分不躲不闪,像是专等着他回答一般。
他脸上蓦地通红,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好像极力离她远些,就能减轻此刻无措,“陛下……”
“我是说认真的。”她目光清亮,声音温柔,“只要苏大人点头,我立刻就去同父后禀明,他老人家必是赞成的,随后我就拟了旨,让礼部去操办。你若没有主意,就吩咐礼部极尽隆重,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哪怕不符合礼制,我也必让她们为你办了来,全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