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爱过秦子规的母亲的,很爱很爱,可是最终抵不过他对自己的爱,为了利益,他放弃了爱情,放弃了他和心爱女人的儿子,但最后到头来,一无所有。
他的小儿子长得和他一点都不像。
反而是秦子规,眉眼像他,鼻子嘴巴像他母亲,处处挑了两人的优点长,还和他母亲一样聪明。
那一瞬间说不出是利益所驱,还是因为一无所有后才想起来自己以前放弃过的好,又或者是这一年过得实在太疲惫,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后悔之情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闷头灌了一大杯白酒,然后走到秦子规面前,低声道:“子规……”
然而不等他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旁边桌上的黄书良就撸着袖子一个暴跳起来:“你又要干嘛!我上次是不是说过,不准你再来骚扰秦子规,他是我的学生!你来一次,我打一次!”
黄书良从教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真的不要脸的爹,以至于他两杯白酒下肚后,一看见这张脸,就气得想揍人。
谢继也喝了酒,被他这话一激,当场喊道:“他是我儿子!”
黄书良还真就不干了:“你姓谢,他姓秦,你凭什么说他是你儿子!”
“你为人师表,能不能讲讲道理?”
“你为人父母,猪狗不如!”
“你……”谢继吵不过黄书良,憋着气,回头道,“子规,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秦子规淡淡看他:“配型已经做了,还有什么话好说?还是这次又有什么让我捐的?肝还是肾?”
秦子规说得冷淡平静至极,表情一如当年他母亲和自己决裂的时候。
谢继心里被刺得一疼:“子规,爸爸当时是没办法,太着急了,爸爸没有真的想过要伤害你,爸爸今天也不是要你怎么样,就是想给你道个歉。”
秦子规刚准备开口拒绝,秦茹就按住了他的手,温声道:“子规,他毕竟是你爸爸,就让他给你道个歉吧。”
秦子规鲜少忤逆秦茹的意思,也就沉默不再说话。
谢继终于看到了机会,立马低声道:“子规,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妈妈,当初不应该为了自己抛弃你,更不应该这么多年不回来看你,当时为了给你弟弟捐骨髓,爸爸确实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做了些不好的事,但爸爸现在的后悔也是真心的,爸爸向你郑重地说声抱歉,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爱你,爸爸就希望下半辈子还能经常看到你。”
说完,谢继仰头,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已经生了皱纹的眼角,甚至有些湿润。
场面一时安静至极,谁也没想到谢继真的拉得下脸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的亲儿子道歉。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后悔,或许是因为秦子规是他最后最好的原则。
但那都不重要了。
因为他这一番感人肺腑,声泪俱下的道歉之后,得到的只有秦茹和秦子规表情毫无变化的安静注视。
谢继举着酒杯,一时有些进退不得。
还是秦茹先问:“这就说完啦?”
“……”
谢继觉得他似乎只感动了自己。
果然下一秒秦茹就只是点了点头:“说完了就回去吃饭吧,别浪费了你随的礼。”
语气傲慢又轻视。
谢继这才反应过来,秦茹一开始根本就不是为了让秦子规听自己的道歉,而只是要让自己当众道歉,好替她的姐姐和侄子出口气而已。
意识到自己被玩弄了的谢继,当即咬着牙叫了声:“秦茹!”
然后还没怎么样,江平就噌地一下站起来,护在了秦子规和秦茹跟前,抵住他的肩头,推了他一把:“你凶谁呢?”
“我没凶!”
“你还没凶?我女儿都要被吓哭了。”
话音落下,江子衿小朋友十分给力地立马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哭,在场所有人都投来了谴责厌恶的视线。
谢继觉得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江平,你管你的女儿,我带我的儿子,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秦子规就是我半个儿子!”江平到底当了这么多年老总,一句话抛下,掷地有声。
连带着江老太太都惊恐地睁大了眼。
看秦子规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谢继只能拿出自己唯一的优势:“就算你们感情再好,法律和血缘都不承认,那也只能是你半个儿子,你凭什么做他的士!”
“哦,还有半个在我这儿呢,我们凑一凑,拼一起,应该就能做士了。”许轻容慢条斯理吃了一只虾,然后擦着手指,下巴指了指台上的盛衍,“女婿就当半个儿的话没听说过吗?”
这话一出,一桌的家人和台上的盛衍都忍不住低头笑了。
你妈永远是你妈。
许轻容女士永远站在护崽第一线。
谢继完全没想到这两家子还可以不讲理到这种程度,刚准备拿秦子规和盛衍的关系做做文章,许女士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然后转头看向旁边桌上一个一看就很精英的男士:“老张,我记得用的合约快到期了吧,我们公司最近开会讨论了一下,觉得还是要支持国货,所以原材料都想要国内的,你看看给我们供的货源能调整一下吗?”
原本的货源是谢继公司提供的,产地自然是在国外。
老张瞬间会意,点头道:“许总说得对,我考虑考虑,回去就多挑几家供货商。”
这话一出,谢继的脸直接就黑了。
离婚官司一旦打完,剩下的这家公司就是他唯一的财产,而这个张总就是他最大的客户,他得罪不起。
于是所有的憋屈愤怒都只能生生憋在心里,他攥紧了拳头,脖颈已经出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