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温二小姐私邸下榻,应当看到了门口同你一样蹲守的许多女侍,她神态如何?”中年女子蹙紧了眉。
提到这个,女侍脸上表情轻快了一些,从衣襟处掏出两三颗银锞子,高兴道:“温小姐将我们招到了一处,随手赏了我们一些银锞子,还让我们回来相互之间通传通传,她是专程来丰洲清账的,三日后,让要账的各位都到温二小姐私邸的大厅等候清账。”
“真的?!”中年女子激动地从书案后走出来,将女侍手中的银锞子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皇商温氏的气度果然非同一般。”
第60章 挣钱。
“温家这是在扰乱丰洲的经商秩序!”
一大早顾珂便气势汹汹拿着程王信物闯进了丰洲知府的府邸,气不可遏地开口。
从温茹几日前到魏陵城,顾珂就一直等着看好戏,心里更是早早想好了成事之后,温家如何狼狈,她如何出人头地,如何一举成为程王登基为女皇后的头号肱骨大臣。
当初她和程萍二人一穷二白在温家家学求学,却因为顶撞温茹,便被刘梁慧刘先生用不敬师长、气量狭隘、德行有亏的名号打发出去,自此频频受挫。
读书人最重亲师之礼,她们偏偏被安上这样的罪名,有嘴说不清,哪家学院还肯收留她们?顾珂一不做二不休,便弃了仕途,做了那暗地里搅风弄雨的阴诡谋士,还有幸被程王殿下赏识。
而后她知道程王想偷偷换了大宓朝的天,顾珂便一直等着,期望有朝一日女皇的爪牙温家能够栽到她手里。
起初,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那般进行。
温茹来时仅仅将温二小姐留下的商铺、仓库整饬了一番,重新开业,运来了温家的绫罗绸缎,挂上了温家的皇商金字招牌。
顾珂很不屑,在程王的帮助下,她在魏陵城稳扎稳打做了三年之久,如今魏陵城的各类丝织品、棉织品都被她控制着。
她手下的丝织品、棉织品店虽然在质量上不如温家的华美,但价格适当,又有根基。温家的绫罗绸缎虽好,但手里没钱的舍不得买,手里有钱的顶多买一些体验体验,以便攀比。想要短时间,填平温夕蓝亏损的银子,根本不可能。
正当她洋洋得意之时,温茹却在温夕蓝私邸的大厅聚集了所有给温夕蓝投了股银的商人、大户,给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大好处。
“初次来到丰洲,便能一次见到丰洲有头有脸的各位洲望、姑长,锦衣深感荣幸。在此,我先为,前些日子,我家二堂妹初出茅庐,经验不丰,给各位尊长带来的麻烦,道个歉。”
温茹坐在厅中上首,身穿一件窄袖绛紫色织金锦襦裙,笑盈盈地举起了手边的杯盏,喝下这杯致歉茶之后,便微微垂眸,拉过身侧的账本,翻了翻,继续说道:“我查了二堂妹到丰洲经商以来的所有账簿,将诸位尊长对我家二堂妹的支持看在眼里,也将诸位的股银做了个合计,共计二十七万两白银,诸位可以看看属于自己的那份是否无错。”
说着一挥手,她身后的桃绿带着其它随从,给座下要账的人都递过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她们本人的参股股银数目,看到那清晰的数字,一毫不差,一直忐忑不安的她们脸上的表情都舒缓了许多。
“诸位尊长看得起温家才这般支持我家那不争气的二堂妹,温家十分感激,如今二堂妹生意遇挫,难以为继,当初各位支持的股银,温家说什么也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温茹言辞恳切,下面的人频频点头之际,她却话锋一转,“但诸位尊长知道,温家忝为当朝皇商之首,一言一行备受天下商人注目,倘若今日我将这些股银一一退还,那往后还有哪个商贾敢收他人的股银做生意。只可同甘不可共苦,那当初商贾们还不如直接找人借呢,诸位说是与不是?”
她一句话下来,座下要账的脸色瞬间不好了,温茹说的没错,但是她们当初会信温夕蓝那个黄毛丫头,纯粹是看在温家的面子上,如果不是觉得温家在她身后,她们或许可以以小博大挣大钱,她们肯定更愿意将股银投个老练的商贾啊,哪有可能将所有股银全赔个干净。
要账的里面有顾珂她们安排的起哄之人,登时站起来,面色不善:“温小姐这话便是不还钱了?堂堂皇商便是这般行事的吗?只进不出,眼睁睁看着丰洲诸位割肉亏损而不闻不问?往后,我等再见到温家商铺、票号只能心有惴惴,绕道而行了。”
她话一出,其他要账的,心思愈加躁动。
温茹目光淡淡地扫了扫先开口的那人,轻笑了声,抬手道:“诸位莫急。股银温家不退,但感念各位对温家和温家女儿的支持,温家便按照各位所出股银数目,翻倍予以补偿。为防他人说,我温家还的就是股银,所以这次补偿的银子只用于温家货款的抵扣,最高可抵扣温家货款总额的一半。”说着,目光落在先开口的那人身上,“比如说,程掌柜投了股银三千两,可以领到六千两的补偿,若程掌柜愿意再加六千两便可以在温家任一商铺买得一万两千两的货物。可以分批、可以转让,永久有效。”
温茹说“翻倍”的时候,座下呼吸都停滞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听着温茹慢条斯理地将她的计划说完。
“诸位都是商界老手,应当看得出来,我此番安排并不是拖延诸位的手段,相反,拿到这一补偿,你们尽可以去找行商客或温家的常客转让,凭着温家绫罗绸缎在行商客、世家贵胄中的销路,最慢不过七日,便能转让出去,届时,你们不仅能拿回你们股银数目,还能让你们小赚一笔。诸位敬请相信,信任温家的人,温家不会辜负。”
“温小姐所说,能代表温家吗?”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女人试探着开口,若温茹所说的是真的,这的确是给了她们一个大便宜。
温茹拿出家主印鉴,轻巧地放在案上:“这是温家家主印鉴,我可以全权决定。当然你们中若有人实在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只一心拿回股银,三天内可以到此处找我,我以我个人的名义,支付给你们。”
座下一片沉默,就连顾珂找的人,在下面也不愿意动了,股银数额直接翻番,这样天大的好处,不占才是傻子吧。
顾珂她们一定还有后招,这点便宜能不能让她们先占了。像温小姐这样大手大脚的败家女,迟早要败完家产的,先让她们占点便宜,也不过分吧。
众人在心里默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温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脸上的表情。说实话,就是她自己在下头坐着,那也是要同意的。
刚开始,她只想解决掉这些债务,让利她们三成,将这些股银不动声色地改成带折扣的消费券,不仅不还钱,还变着法鼓动她们花钱。
但后来她改主意了,丰洲的富贵她得掺一脚,甚至想直接搞垮程王在丰洲丝织品、棉织品的产业,将它们吞并到温家的产业中,迅速铺开温家在丰洲的盘子。
为了这个,她干脆提高了让利,直接让利五成,借着这些人的手,大幅降低温家丝织品、棉织品的价格,用倾销的手段让程王手下的产业没有生意可做。
而温家,本就是绫罗绸缎中的第一号选择,又经常被世家贵胄攀比着拔高价格,所以利润高得吓人,让利五成,不能说亏,只能说赚得没以前的多。但等这批股银消耗完,价格回归平常,她新地盘若占到,就迟早能挣回来。
倒是一些普通棉织品有些麻烦,就算是温家,也大多是为了保障百姓的日常生活,价格低,利润空间不大,若她们中真有聪明人,全换了棉织品,那她也认了。
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天上掉下来的打折券,大多数人会更倾向于选择数额更大、更能够溢价的贵重物品。可偏偏,那些贵重物品才是商人利润拿得多的东西。
当天,顾珂知道温茹做法的时候,被打得一头蒙,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温茹不想动温家账面上的银子。
温茹若是不动温家账面上的银子,她之前的算计不就全都付之流水了吗?
顾珂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让自己手下的几人,非要换了实打实的银子。这就让下面的人有些怨声载道了。做生意的,大都有门路,那天从温家回来之后,她们私下里迅速联系了转手买家,程掌柜手里的股银额度最小,当晚就找到了买家,出手最大方的买家甚至愿意花五千两来买,一转手净挣两千两,不动心不是人啊。
但是顾珂厉声吩咐下来,程掌柜还有其它几个掌柜,只能肉疼地拿着股银票据去换银子。
温茹二话不说就给了,然后让桃红将来换银子的掌柜名号和她们私下的生意查了个底掉。
顺着这些人的商路网,她倒要看看,程王的生意都做到哪个地步了,按她所想,狡兔都三窟,程王肯定不止丰洲一个富贵乡。
那边,拿着到手的五万两白银,顾珂稍稍松了口气,起码不算毫无收获,程王殿下她应该能理解一二吧……
而且温茹那般败家,迟早也能自己把自己玩完,等着看不就好了。
如果后来的发展当真是这样,她也不会大早上就闯了丰洲知府的府邸,一开口便叱责温家扰乱丰洲的经商秩序了。
当时,温茹将翻倍股银的票据分发下去之后,那些丰洲的商人便就近在丰洲魏陵城及附近其它洲府、县府拆额转让。
早在温家要在丰洲开商铺的消息传来,附近世家大户就闻风而动,想来买上一些,开开眼界。谁知她们还没动身,市场上竟有人在便宜转让温家的票据,她们当即买了一些。
等她们到温家商铺里大肆采购衣裳、布匹的时候,原本只想花个千八百两,但看着手里只花了七百两买来的一千两票据,以及上面标注着的满两千两就可以抵扣的时候,她们情不自禁就凑了凑,到结账时发现,加上当初的七百两,她们一共花了两千三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