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错开眼,作出这个举动后心里又好笑。除了他自己、裴钟与长老,无人知道篡骨之事,面前之人又如何能认得出这张脸呢?
凝风转身走开,下一秒,却被个人撞了满怀,声音阴郁:“郑凝风。”
他脸色一黑,“你认得我?”
“废话……”阿刃轻轻触碰他的脸,“我怎么会不认得。”
那手指轻轻颤了下,他又问:“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疼吗?”
疼吗?
凝风的心口轻轻颤了下,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问:“你如何认出我来的?”
有道是画皮难画骨,但他连骨相都换了。为防阿刃闯入看见他施术时的惨状,血契也隐去了,他到底是凭借什么认出他的?
“眼睛……”阿刃低声说,如同耳语,“我一定在很久之前,就见过你的眼睛。”
阿刃夜探少主卧房,把人捉住盘问了个清楚,回来后面沉如水。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发作。只把头搁在凝风膝上,手用了大劲握住他的腿,直到把人捏痛了,被打开去,才闷闷地道:“你是何苦?”
“代价而已……”凝风说,“小代价。”
他的手随意把玩着阿刃的发,一双眼似深潭般,让人看不分明,“点翠山庄没有找到师父的尸首。几日前暗桩来报,在危楼所过之处发现了师父……那楼主剥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做成了傀儡……”
闻言,阿刃梗住,说不出话来。
凝风轻声道:“你说,我怎能不恨?”
他勾起一个笑容,面上汹涌着昭彰的狠意:“我自然明白无论如何做,师父死了就是死了,但是只要想到杀人凶手还在这世上,我就恨不得将他剥皮揎草,割下他的肉让他自己一口口吃下去。
我自私护短,睚眦必报,不识大体,别人伤了我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千倍万倍还回去,我所依凭的,也唯有手中的刀剑而已。”
或许他该做一派掌门韬光养晦,或许羽翼渐丰时再杀回才是明智之举,但他不是君子,没有那个耐心,也等不了十年。
他直视着阿刃的双目,“我成不了神匠所求的“持心公正,以佐王道”,我只会遵自己认为对的事。你说你是我的刀,我从未逼迫过你。所以若你厌弃如今的我,觉得我不配手持神武,我也没什么后悔的。”
换言之,你是来去随意的。
阿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铛”地一声,远处寺钟传来,惊飞一山栖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11、第十一章 出鞘
两年后……
漆黑狭窄的甬道里,灯火无风自动。四个黑衣蒙面人持戟立于门前,向着甬道最尽头跪地叩拜:“护法。”
被称为护法的青年黑衣红绣,头上一顶屋山帻,细眉玉面,竟像个书生。
他低头觑了四人一眼:“人怎么样了?”
“禀护法,刑堂施过刑,还晕着。”
凝风冷冷道:“把门打开,我看看。”
密室的门开了,排泄物的腥臭与血腥味涌出,几乎能让人栽个跟头。凝风却似没有闻见,长靴一脚便踩上了半块断裂的指骨。
他腰间传来低笑声:“凝风,你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了。”
说这话的却是一把菜刀,被牢牢包在衣物里,外人难窥其貌。
凝风伸手将近侧的灯盏点上,火里不知烧得什么,发出灰绿色的,鬼火般的光。他低声说:“嫌弃啊?”
腰间的声音再度传来:“不好闻。”
“不好闻你就离我远点儿。”凝风没好气地道。
腰上那菜刀又笑,语气微微上扬:“我哪里舍得。”
一人一刀走到密室内侧,那人已经意识全无,气息奄奄。凝风在他面部与发髻交接处一摸,居然凭空抠出张字条来。
他揣手入怀,往地上人口中塞了颗药,低声道:“会有人照顾好你家人的。”
那人不是什么奸邪分子,亦非什么武林暗桩,乃是裴钟偷梁换柱塞进危楼里的死囚,专为传递消息之用。
凝风刚刚塞进死囚口中的,那是一颗毒药,一天后发作,保准他死在刑讯里。
凝风一拂衣袖,出了门又交代了守门人几句,转身离开。待回到自己住处,他轻轻拍拍自己的腰间,“出来吧。”
转瞬之间,他裤腰带上便出现了个挺拔俊美的男子。
凝风将身上人往榻上一推,又将那纸条一展,念道:“万事齐备,里应外合,本月十五动手。”
阿刃双手抱胸倚在榻边,两条长腿随意搭着,道:“裴少主会从东北、西南还有南侧三路进攻。外派的五成教众中有两成已经被做掉了,另外一成换上了咱们自己的人。五堂拿下了三座,火堂堂主所中尸毒恐怕只够他撑个五天……就只剩下……”
凝风幽幽地道:“就只剩下楼主,和他那把蒙冤剑。”
两年前,阿刃检查过被点翠山庄带回的乘风剑碎片。残剑剑灵已散,但碎铁之中仍隐隐有黑气,阿刃沉吟片刻,面色凝重道:“蒙冤。”
“蒙冤?那是什么?”凝风与裴少主一齐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