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退烧?”周承勖有些担忧,摇头道:“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发起烧来了。”
源遐道:“现在天气乍暖还寒的,最容易生病,何况女子,又是初到了个新的地方,本就容易水土不服。”
周承勖朝里屋的门看了一眼,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源遐没说话,隔了会儿,周承勖思虑道:“要不要再请几个大夫来看看?”
“先等将孙大夫开的药吃完,若是还是不能退烧再找其他大夫吧。”
正好这会儿,侍者将刚熬好的药端了过来,源遐接过,对周承勖道:“慕姑娘要吃药了,若是吃完这剂药能退烧,我会派人通知你们。”
周承勖道声好,并道:“那我先走了。”
源遐点点头,便端着药进了内室。
慕昔还睡着,他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将她额头上的巾帕除去,他叫了她一声,她没反应,他碰了碰她,又唤了声:“昔昔。”
慕昔这才醒了,醒的时候还有些糊涂,缓了会儿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头疼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她眨了眨眼睛,苦着脸看着源遐。
“该喝药了。”
慕昔已经闻到药味了,想自己现在依旧浑身难受,看来病是一点也没好,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热度一点也没退,这烧没退可怎么办,她这脑袋还经得住再烧几个时辰?
趁脑子还没烧坏,赶紧再多喝点药,慕昔头昏脑涨的想撑起身子,源遐赶紧扶着她坐起来,他一手扶着她,一手端过托盘上的药碗,药还是跟之前喝的一样苦,但慕昔已经没有感觉了,反正嘴里本来就是苦的,更何况她退烧心切,她可不想就这么烧傻了,因此没费事儿就将苦药喝了下去。
喝完药后她本想说话,可是嗓子疼得厉害,她发不出声音来,但却很想咳嗽,一咳嗽嗓子就更疼了,这疼还是牵动全身的,而且她感觉连鼻子都不顺畅了。她吸了吸鼻子,果然已经开始鼻塞了,很久都没这么狼狈了,她心里干嚎了一下,若是以前在家里,也就罢了,养着就是,可现在是在异乡,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偏偏烧成这副德行,真是不仅身体不舒服,心里还没底。
源遐拿引枕给她靠着,自己去给她倒了杯清水,慕昔漱了漱口,嘴里依旧是苦的,嗓子依旧疼的说不出话,她又不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源遐见她的动作,知道她自己也急了,拿开引枕扶她躺下,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安慰道:“这碗药吃下去应该就能退烧了。”
慕昔现在脑子糊涂,也听不出是不是安慰,反正听到说自己能退烧的话就信了,源遐帮她盖好被子,又道:“孙大夫说要断食,这两日不能吃东西。”
慕昔点点头,她以前也曾听说过风寒后若是断食有利于恢复,她这次比较严重,那就断食吧,反正她现在也没胃口吃东西。
源遐又去给她抱来一床被子,慕昔现在本就浑身发火,见到他抱过来的厚被子就脊背发热,她哼了声摇摇头,源遐没理,还是给她盖上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出汗,若是能出汗,烧也就能退了。”
慕昔一听说是为了退烧,那就盖着吧,只要能退烧,只要别把脑子烧坏了,就是要盖十床被子她也盖。
她被两床厚厚的被子压得直撅嘴,源遐看她的样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很不舒服吗?”
她点点头,源遐将她散在脸上的碎发撇到她耳后,“睡吧,睡一觉捂出汗来就好了。”她眨了眨眼,脑子疼得没有多余的想法,很快便闭上了眼睛。
慕昔已经睡了一整天了,现在倒不是很困,就是头疼、嗓子疼、浑身疼,反正也没力气坐着,更没力气干其他的事,除了睡觉她还真不知道能干嘛。虽然这会儿没什么睡意,但脑子还是昏沉沉的,源遐刚刚坐在床边,她也没听到他起身离开的声音,这会儿,怎么好像都没动静了?
慕昔现在虽然头疼嗓子疼,但自认为耳朵没毛病,怎么会没有声音?莫非听力也被影响了?他已经出去了?屋里现在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
源遐见她睫毛颤了颤,然后睁开了眼睛,不禁笑道:“睡不着?”
源遐还坐在床边,现在还在跟她说话,她真是烧糊涂了,怎么会认为屋里没人?她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睡不着也得睡,现在除了睡觉没其他事可做。她忽而又觉得是不是应该让源遐不用管她了,他好像都在这呆了一下午了。只是现在说话实在困难,她还是闭嘴为妙。头虽然疼得厉害,但脑子里还是七想八想的,他就一直坐在这?或许过一阵儿他就会自己走了。迷迷糊糊的,她也不敢再睁眼了。不舒服的时候,连入眠都很难,而且即便睡着了,也依旧不舒服。
源遐看她的睫毛开始还颤着,这会儿也不动了,知道她又睡着了,他叹了口气,她现在脸红红的,高热不退,倘若这碗药一个时辰内不起效果,就要调方子了。
他又守了一个时辰,探了探她的额头,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些下来,虽然还没完全退烧,但也已经没那么烫手了。只要朝转好的方向发展就行,说明药还是有用的。本来是应该让孙大夫再来看看的,但看她睡得正熟,他暂时不想叫醒她,等过一阵再看看烧能不能彻底退了吧。
慕昔从头疼欲裂到睡得昏昏沉沉,身体的病痛到睡着了还纠缠着她,睡梦中依旧各种不舒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纠缠着她的疼痛才慢慢散去,她的脑袋里似乎才有了点地方容纳别的,这下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涌入,都是些什么呢,她也不知道,源遐、父亲、陛下、祖父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看不清道不明的,一会儿一个场景,一会儿又都在一起,她有些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
她发出了声音,虽然声音不算大,但她自己都听见自己喊了,同时也醒了,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源遐正拿着帕子给她擦汗,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懵懂。
“做恶梦了?”源遐轻问,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热度差不多都退了,她也出汗了。
慕昔缓了好一阵头脑才清楚,刚刚一睁眼就看到他还以为在做梦,现在自己也感觉身上出汗了,一阵欣喜,头还有点疼,但比睡前好多了,只是嗓子依旧疼得厉害,不太想说话。
“现在感觉怎样?”源遐又问。
慕昔点点头,她看了看室内,灯烛还点着,外面还是黑漆漆的,现在什么时辰了?他怎么还在这?她试着说两句话,虽然嗓子还是又干又疼:“什么时辰了?”
“快寅时了。”
快寅时了,自己怎么这时候醒?正想起身,源遐按住她道:“我去叫孙大夫过来。”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出去,慕昔正想着这么晚了,去叫孙大夫?孙大夫就已经跟着源遐进来了。
孙大夫施了礼后便请诊,慕昔伸出手,孙大夫细细地诊了一回脉,起身后便对源遐道:“这烧是已经退了,郡公且请放心,只是这风寒还没完全好,药还得继续吃,我待会儿会调整一下方子,这两天还是要断食,等第三日也只能喝点清粥,七日内都不得碰荤腥,姑娘这病来得猛,所以没那么容易好,只怕没十天半个月的没得大好。”
源遐听说烧确实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退了烧那就好办了,他谢了孙大夫,把他送了出去。回到内室的时候,慕昔已经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源遐看她想把最上面一层厚被子掀开,便阻止道:“现在夜寒,等白天回温了再拿掉吧。”
她只得继续盖着,忍不住咳嗽了声,喘了口气道:“渴,想喝口水。”
源遐立即给她倒了杯水,又拿了件外衣给她披上,“刚退了烧,可不能再着凉了。”
慕昔喝了口水,感觉又能说几句话了,脑子转了转道:“郡公,你一直都在这没休息吗?”
“你休息的时候我也有休息。”
慕昔又低头喝了口水,这倒是巧,她休息的时候他也休息,她一睁眼的时候他正好坐她床边?眨了眨眼,抬头哑着声音道:“郡公,现在还早,您回房休息吧,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了。”
“嗓子还很疼吗?声音这么哑。”
是挺疼的,头是没之前那么疼了,可嗓子似乎没怎么好,喝水都疼,她点点头,忍不住又咳嗽起来,嗓子咳得更疼了,缓过来后她为了润润嗓子把茶碗里的水一口喝光,可还没咽下,就忍不住又是一阵咳,水也全部咳了出来,不仅咳到了被子上,还咳到了源遐身上,慕昔大窘,但越窘越咳得停不下来。
源遐一手拿过她喝完的茶碗一手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缓过劲来。她脸咳得通红,又因为窘迫,就更红了。
好容易止住咳嗽,慕昔都不想抬头,源遐将茶碗放回了圆桌上,回身的时候说道:“现在只是退了烧,并不等于病就好了,还是要多休息。”
“郡公,弄脏了你的衣服,实在惭愧。”她是真的惭愧,一直低着头。
他看了看自己身前的一片,不甚在意,“不困了吗,现在还早,还是再睡会儿吧,孙大夫说你要多休息。”
慕昔现在也想躺下把脸埋起来,她躺下前又哑着声音道:“郡公还是回屋把衣服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