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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死后第三年 第67章

帝师死后第三年 道玄 3122 2021-11-16 21:42

  两人的行事作风有极大差距,谢玟就像是一个精准的医生,切入伤患时,连术后的预后措施都准备完全,时时刻刻考虑着如何平稳、和缓、不动声色地推行政策,而萧玄谦则是冷酷的屠夫,他为迅捷猛烈地解决问题,不惜断指断尾,不在意流血受伤,除了见效之外,还常常形成帝王的威慑。

  这也是萧玄谦登基后,两人的政见严重相左、发生冲突的原因之一。

  但萧玄谦终究是很有进步的,所以他能做个在国家大事上的好皇帝。

  谢玟盯着那批复意见,沉默半晌,道:“你们这是诚心犯浑是不是?”

  萧玄谦心道,糟了,选这个过分了。他当即凑到谢玟面前,抓着对方的手放到胸前:“那您打我吧。”

  谢玟:“……别来这套。”

  他恼怒地抽回了手,抄起那张奏折,想生气,又气不出个名堂,一把扔在了萧玄谦的怀里:“这主意太糊涂了。户籍整理本就该慢慢来,诱之以利、动之以理。他倒是急,那些藏着缩着盘不出来的佃户私兵,查出来全都一棍子打死,你南巡一趟,难道你心里不知道这个办法不成,会弄出乱子来吗?”

  他站起身,闲云野鹤养得淡泊的性子蓦地泛起波澜,原本懒惫的精神也跟上了劲儿的发条似的,吱嘎吱嘎地转,齿轮都快摩擦出火来了:“难道是他们愿意藏愿意躲?不处置了士族,就是杀尽这群人,也断不掉根源。”

  萧玄谦好多年没因为国事被他这么当面骂过了,他不仅不生气,还有一种诡异的怀念,但脸上倒好好地,一脸乖顺如绵羊,拾起笔:“我马上在折子里帮老师骂他。”

  谢玟看了他两眼,回过味儿来,盯着他道:“敬之。”

  笔没沾纸,萧玄谦心如擂鼓。

  谢玟站,而他坐着,这点高低差虽然不悬殊,但足以让小皇帝露出贤明君主缺少辅佐、一心为国、“楚楚可怜”的神情。

  谢玟的手按着桌面,稍微低头注视着他:“你故意挑出来给我看的。”

  萧玄谦迎着他的目光:“是因为我太需要您了……”

  谢玟道:“连这点小事都分辨不了,好啊,既然如此,你干脆就别干了,柔儿身体不好,湄儿年纪尚幼,你们萧家完了,直接给我变共和制吧。”

  他教训完学生,坐在旁边监督:“给我改。今晚给我重新写出来一个具体可实施的方针策略,不许再听这庸臣胡说八道,现在就想。”

  萧玄谦:“……”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当皇帝也要写作业。

  第44章 誓言

  谢玟一边喝药,一边盯着萧玄谦,两人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模式进行到深夜,谢玟的生物钟多次抗议,终于困了。

  萧玄谦哄着他睡觉,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听高琨的,随后才让谢玟重新卸了劲儿,抱着童童睡下。床尾的玉狮子深夜不眠,朝萧玄谦炫耀地叫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蹭到了童童怀里,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但萧玄谦必然不会甘心当一个局外人。

  于是三更半夜里,谢玟又感觉到一股温暖的体温,在寒冷的冬日充斥着非常强烈的吸引力,他睡梦中坚贞不屈、非常有毅力,奈何可恶的敌方伸手作弊,揽着他的腰慢慢地抱过来。

  谢玟不知不觉间又让萧玄谦揽进怀里了。童童虽然知道,但也不敢跟士角抢宿士,心里好大不乐意地想,那是我爹,又不是你媳妇儿,你一个正理来说三宫六院的皇帝,非得跟我一个五岁的孤女抢人,真是个不要脸的男人。

  她气嘟嘟地抱住玉狮子。

  萧玄谦很知道怎么抱他,会让谢玟觉得安全,他揽着对方的腰,掌心慢慢地抵在衣衫单薄的背上,蹭着怀玉的耳畔,低声道:“老师是真心实意要赶我走的吗?还是只是放不下面子,不信任我,觉得我还是那个会伤害你的坏人。”

  他已经算是明知故问了。睡着的人自然不会回答他,反而耳根发痒,动作很轻微地往他怀中缩了一下。

  萧玄谦顿时觉得心都化了,他意犹未尽地轻声道:“你什么时候能再敞开心怀,接纳我一次呢……”

  他的声音很低,似有若无地传进耳畔。

  谢玟当晚做了个梦,倒不是以前反反复复发生在脑海中的创伤事件,而是跟萧玄谦暧昧不清、关系模糊的那段时间,他梦到那个少年握紧他的手,轻轻地在他耳畔表明心迹――揭开了这层含糊的面纱。

  一戳即穿的纱布明明柔弱不堪,但在没有说清时,却像是混杂在米粒里的砂石。

  这一次,从未剖心以待、将话讲坦诚的两人,在最依靠彼此的时候表明心意,他说“一生一世”的时候,谢玟隐隐察觉到这是梦境,但他竟然相信。

  有许多条平坦无波的道路,有很多种不那么曲折的方式,可性格使然、身份使然、思想使然……所有的问题交错编织成了一条线,就像是被压出一道道痕迹的命运。

  他们总是在这么循环着错失一切。

  ――――

  谢玟以为小皇帝如今听话,他就真能把对方送回京都,但他没想到青大娘子说得那话这么快就发生在眼前――更没想到这姑娘这么干脆利落。

  初三晌午,郭谨日行一探时,皇帝正为被撵走这事儿生气,但帝师命令,他觑着陛下的神情,不敢不遵,传唤两位侍卫、收拾东西,忙前忙后。

  而这师生、伴侣、夫妻,总之这世上最疏远也最亲密的两人就坐在两边,一个揽着袖子干喝茶,另一个生闷气生得面色冷凝,几乎让人怀疑自己下一刻就要脑袋不保。这样战战兢兢,令人恐惧的粘稠气氛中,房门却被急促地敲响。

  似是觉得不端庄,那人又缓慢地敲了几下。童童跳下床榻给开门,看见一个陌生女子。

  她穿着水红的长裙,外头裹一件青色小袄,头发团成两个发髻,自来熟地捏了捏童童的脸,笑着说:“这小女孩儿可真嫩。”夸完就抬步迈进屋里,冲着谢玟过去,盈盈一拜,介绍了自己一番。

  这是青娘的那个小妹妹,名唤方绰怡,性格极爽利,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了,又道姐姐太忙,所以独自过来给先生拜年,说是拜年,其实就是要来看他那个表侄的,想要试试自己有没有机会。

  谢玟对此心知肚明,但他没想到拜访得这么突然。他本想让萧玄谦悄悄回京,此事便就此作罢,但这时候两人还正生气呢……无奈之下,谢玟只得拦住郭谨,让郭大监悄悄去跟萧玄谦说。

  也不知道郭谨是怎么传话的,总之小皇帝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稍微好了些,他撩袍起身,结果老师身边那个姑娘上前几步,拉着他问前问后,萧玄谦正要发作,目光越过对方肩头,看见谢玟正看着自己。

  他纵是有千般不耐也得按下,面无表情地听方绰怡说:“谢先生人真好,我听大姐姐说你跟谢表叔从前并不亲近……”

  萧玄谦冷冷地道:“我们好着呢。”

  方绰怡道:“可谢先生在牡丹馆前几年,从没听说你来看过他呀。”

  萧玄谦像是心中唯一柔软之处被烫了一下,灼得他闷痛不堪、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甩开袖子,虽是跟她说,却望着谢怀玉:“那是因为我从前不知道他在这里。”

  “他也是不亲近你,才不告诉你的。”方绰怡道,“但如今你们关系好了,应该是一大幸事,我怎么看你收拾东西要走呢?不过了初五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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