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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575章

  朱雀神鸟掠过纵横的山川,散落的人群,干涸的黄泉海,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安静地落在了主人身旁。

  它低下头,用火红色的喙碰了碰他,力道极轻极柔,像害怕戳破了一个经年不醒的美梦,眸子中流淌着水一样的温情。

  “陛下,阿玄来殉你了。”

  定渊元年春,世上最后一只朱雀幼鸟,在新桃潋滟的芳华林中诞生,与彼时还是少年的巫王结了契约,起誓生生世世,忠诚于他。

  后来,万载沉浮,伐天在即,巫王自知死之将近,不想拖累朱鸟,就如许多年前与鬼族决战的前夕,没有再问它的意思,固执地毁去了两人之间的契约烙印,让它最后一丝被禁锢住的神力,得以解脱。

  可朱鸟不愿意走,说什么也要兑现当初的承诺――待天下太平之后,载着他一起四海八荒,遍览山河。

  元子夜淡淡地笑了,在身边人的搀扶下站起来,脸贴上它温热如火的喙,眼睫落下,低低地说了声:“好。”

  ……

  上一次乘朱雀神鸟,还是十多年前从幽冥界出来的时候,彼时师徒俩还俱是初生牛犊,叶长青不知晓自己冥火灵族的身世,温辰更没有一条可以修炼的灵根,跌跌撞撞互相扶持着从那九层牢底里出来,大难不死。

  如今,恍如隔世。

  清晨的风凉飕飕的,从天地八方聚拢而来,吹散了经年累世的光阴与尘埃,将九州大地洗刷得干净而明澈。

  朱鸟乘奔御风,日行万里,他们从极西边的昆仑玉雪起航,飞过南边大片大片的原野,透过水波澹澹,微云层层,望着太阳从遥远的东方喷薄出来,阳光放浪形骸地照亮了整片连绵的山野。

  南明谷的一天刚刚开始,钟灵毓秀,鬼斧神工,曾经被幽冥阴气蚕食掉的植被,早已长出来了,正是岁寒时候,新竹们枝叶扶疏,傲雪凌风,一丛丛生长在山间峡谷之中,挨挨挤挤,郁郁葱葱。

  成排的小竹楼上,有人推开了第一扇门,踱步出来伸了个懒腰,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抬眸间,就被上空翩然飞过的赤影惊呆了。

  百尺之下,他跳着脚,挥着手,大喊大叫着招呼还在沉睡中的族人们出来,不多时,静悄悄的南明谷里万人空巷。

  他们举头张望着自高空掠过的神鸟,崇敬爱戴之情澎湃得像山呼海啸。

  这是世存的唯一一支巫族后裔,因先祖血脉浅薄,逃过了当年天道降下的惩罚,在这一方山明水净的小山谷里,繁衍生息了数百代。

  他们绝不会想到,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过朱雀大神,相反,他们的心中充满了希望,站立着信仰,相信不论过去多少年,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如常升起。

  南边的景色很美,北地却是另一番滋味,玄黄飞着飞着,迎面扑来的空气中渐渐带上了雪意,清泠泠地让人心神为之一振。

  寒冬腊月时候,雪原镇以北总会有暴风雪降临,带着魔族异域无数珍奇稀罕的玩意儿,来叩响人间边疆的大门。

  这里没有南明谷水木清华的样子,色彩单调的建筑散落在山坳间,像一盘错综凌乱的棋局,镇民们裹着厚厚的貂裘,背上挽着铁胎弓,腰中挂着长生剑,携一壶热辣暖身的烧刀子,成群结队,吆喝着策马往雪原深处驱驰。

  自古以来,北境的人就不怕魔族,无论平民或是修士,都能跟那些天生强悍的种族搏上一搏,平分秋色,他们骨子里带着一种坚强不屈的热烈,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传说中,八千玄甲镇守此地,战无不胜,魔物想要过得北冥海,先得问问北境将军手里的雕弓雪剑,同不同意。

  人间百景,洋洋万里,在朱鸟的羽翼下化作了一朝一夕的世界,那一个个通衢大邑,一寸寸阡陌良田,流云般自眼底划过。

  江南绿油油的田地里,多少百姓辛勤劳动,日出而作,挑着水担在乡下的小道上颠簸前行,水稻波浪万顷,耕牛拖着铁犁,在主人皮鞭的驱赶下,缓慢走动,小溪边水车唱着吱呀轻快的歌谣,与一旁妇人们洗衣捣浆的邦邦声相映成趣。

  自破晓起,朱鸟载着一双同伴,翱翔了大半个天下,待遥遥望见海平线时,傍晚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天色将暗,太阳逐渐西沉,为天边刷上了一抹瑰丽的玫红色。

  茫茫东海,在夕阳的映衬下散发着粼粼波光,像细碎的宝石落满了海面,一晃一晃,半江瑟瑟半江红。

  出海打渔的渔民回来了,站在船头,舞动着细长的船桨,在水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一叶叶满载着收获的渔船,自遥远的天际围拢过来,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碰上了都会唱一首响亮的渔歌,那调子非竹非丝,悠扬放旷,回荡在辽阔的大海上,久久不能散去。

  一晨一昏,六个多时辰,叶长青一刻不停地在给怀里的人渡送仙灵,为其吊着一口气,好看一看这壮美的山河,富饶的土地,勤恳的生灵。

  元子夜初时还清醒着,后来就陷入了半昏沉的状态,任他怎么呼唤,那双眼都明亮不起来了。

  漏尽钟鸣,叶长青的心情有些沉重。

  “阿青。”

  “怎么了?”他听到呼唤,连忙收敛精神。

  元子夜靠在他肩头,眸子微阖着,轻轻道:“过去,我做昭华散人的那些年,也曾天南地北地奔波,可惜,没有一点心思认真看过,满眼都是仇恨,满心都是执念,看着它们,总为自己和夜良国鸣冤。”

  “我眼里有血,看到的,也皆是血色,从来没想过,原来这世界竟是五彩斑斓的。”

  “太平。”

  “真好。”

  仿佛刚从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中醒来,他脸色苍白中透着不易察觉的红晕,不知是对身边人,还是对天下人,极轻极轻地呢喃了句:“对不起,谢谢你。”

  “……”叶长青喉结涌动一下,酸涩地不知说什么好。

  东海深处,瀛洲仙岛,扶桑神木的影子已若隐若现,玄黄的力量即将耗尽,身上的离火与熄灭没什么区别。

  “子曦。”忽然,元子夜朦胧地叫了一声。

  叶长青眼角微微撑开,有点不明白他真的认不出人来了,还是故意叫错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他低下头,温和地应承:“我在,陛下,什么事?”

  “……”元子夜沉默半晌,幽幽道,“陛什么下,我是你兄长。”

  “好。”叶长青微微一笑,听话地改口道,“我在,兄长,你想说什么?”

  似是气力不济,元子夜这一次默了好久,才游丝一样地开口:“其实,天道说的那些,我懂,不破不立,不止不行,时代的更替间,但凡有新生,必然伴随着牺牲,只是……”

  叶长青屏息凝神,专注地等着下文,可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来后续。

  他心里一惊,打眼看去,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无一物。

  魂销神陨,灰飞烟灭,六界第一的叛道之人,不在了。

  叶长青孤零零地坐在朱雀脊背上,眼看着那扶桑神木越来越近,内心里,从来没有哪一刻是如此通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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