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骨美人他不香么 第25章
良久,琴音渐渐低落,似晚风拂过松林,又如朝露在晨辉中散尽,最终就此寂静无声。
冰盘上之人,双手提足,呈了一颗绝美的水滴形状,一个急速到看不清面目的自转之后,也猛然停了下来,双手环于胸前定神,垂目。
两家的表演同时结束了。
短暂的集体愣神后,人潮开始蜂拥而上,春草堂舞台前的藤箱迅速被填满了,辛夷站在一旁喊到声嘶力竭:“快,快!再取几个空箱来。”
照这个架势,就算还没开始计票,今晚的赢家也已经非常明显,重楼与东流之名,共同辉耀在这秋日的夜空中,被无数人仰慕着铭记在了心里,进入终选那也必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熊梁悄摸的将自己手里那朵白菊扔进了春草堂的藤箱,转头蹭回自家主子身旁,低声道:“王爷,前面还有几家没表演完的,要再过去看看么?”
萧祈回过神,“不用了,回吧。”转身掉头出了南坊,身旁几个常服的侍卫也急速跟了上去。
回到府里,每日必读的邸报怎么也看不进了。
他不明白今晚乔装打扮跑了南坊这一趟到底目的何在。他极少有这样失措的时候,思索了半天,方才得出了结论。
那个叫重楼的小倌,参加名花宴争夺花魁的名号,很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所谓知己知彼,他一定是前去打探敌情的。
嗯,没错。
萧祈在心里自我肯定了一下,向身旁人发问:“无名,那个重楼,你怎么看?”
无名晃了出来,“确实好看。”
萧祈有些无语:“啧,我问的是这个么?我是说他这个人你怎么看?你不觉得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这花魁,多半冲着我好色的名头来的。”
无名没能想出中间的必然联系,只能随口奉承道:“……主子高见。”
说完了抬眼再一看,自家王爷搁在案上的手指微微敲击着,这是主子心里烦闷时不自觉的一个惯常动作,之前为了更好的扮演角色,他也曾模仿过几回,心里转了转,替主分忧道:
“不然我想办法去处理了吧,既然冲您来的,危险还是早点扼杀为好。”
萧祈思索着用词,回应道:“是冲着我来的,但目标却又不是我。身手高到你都毫无把握的程度,要杀我的话,早就动手了。你忘了,杏林他已经有过机会了,爪子伸出来却又立刻缩了回去。”
“……那”无名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了。
萧祈:“名花宴后再看吧,如果真是他得了花魁,也不妨接进府来,近处观察一下路数。”
无名沉默了半晌,弱弱的答了声“是”。
第18章 终选
十月十五,下元节,水官解厄。
刚入夜,沧江边上已被放河灯祈福的民众挤满,星星点点的各色灯船开始顺水而下,将往日漆黑的水道幻化作了天上的银河。
有花船逆流而上,船首的鼓乐班子吹拉弹奏的好不热闹,江边停泊的官船内,有人开始对身旁亲友吹嘘:“瞧见没?浣水楼的花船,水生公子与东流应该都在上面呢。我有幸见过东流一回,那模样,实在出尘至极啊。”
立刻有人接话道:“东流?昨夜一曲压群芳的那个小倌?”
头前那人立刻公允的评价:“以琴技论,冠绝天下也算当得,毕竟是水生公子的亲传弟子嘛,可要说到压群芳,昨夜能占了鳌头的可不是他。”
裴传霖今日晨起才到了上都,没能见到昨夜花魁初选时的热闹,只是他在原州听过相关的传闻,如今手里也得了宴会的帖子,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呢,不由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倌?男的也能竞选花魁?”
“入籍做了伎家的,都能参与竞选,只是选不选得上那就另说,往年参选的小倌倒也不少,可从来就没能拔过头筹,好男风的毕竟少数嘛。今年也就是奇了怪了,居然有两名小倌入了终选,头前我说能压了群芳的,就是另外春草堂的那位,玉面重楼!”
介绍完了,这人反问:“慎言兄,你可是裴家家主的二公子,原州裴氏与萧氏,江氏,程氏并称四大阀门,你这莅临上都的,这么大热闹居然没人给你送帖子?”
裴传霖笑道:“自然有的,帖子比我还先到府呢。只是我对美人什么的一向没多大兴趣,皮囊罢了,早晚都是枯骨一具,有什么可在意的?你我老友两年没见了,倒不如陪你在此小酌,乐得清静。”
席上众人为这友情一片赞叹,可他的好友大笑几声后却是不依了:“早说啊,一封名帖也可携带三五好友,你不在意,我等可还没见过花国里最最顶尖的那批美人,心痒得厉害呢,不行,得去,也让哥几个开开眼。”
裴传霖无可无不可,颔首默认了,那老友立刻兴奋的招呼船家开船,向着上游船寨驶去。
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裴传霖的帖子虽然不在身上,但他裴氏二公子偌大的名头,迎客的小厮只略略在名单上扫过一眼,便将几人放了入内。
十来艘花船绑扎成的船寨,被木板铺得如平地一般,几乎感觉不到水流的晃动,宴会的主场设在最大的那艘楼船内,是属于金钗阁的,足足有三层的高度,此时灯明如昼,鲜花着锦,气派到了极致。
几人来得迟,位置坐的偏了些,裴传霖向看台正中望去,熟脸的不多,但首位的安王萧祈,以及右侧太仆寺蒋钦却是能认得的,一打眼的功夫,丞相家的庶子江渭也到了,坐在了安王的左侧。
这位与他算是同窗,虽然不是多么亲密的关系,可怀山书院三载也打过不少照面,此时也从人堆中将他认了出来,两下里微笑着点个头,算是见了礼打过了招呼。
表演很快就开始了,头一个出场的是北原来的名妓,花名蔺小小,名字虽小,身形却是北方女子惯有的高头大马,一袭红裙勾勒出极度丰满的曲线,一曲胡旋舞急转如风,令人眼花缭乱,率先博了个满堂彩。
接下来的几位,莫不是千娇百媚的美人,技艺也是顶尖出众的程度,就连裴传霖这自认不好美色之人,也不由悠然神往,很是惬意的欣赏了一回。
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就此过去,算一算人头,仅剩下两位未曾出场了,浣水楼的东流,以及春草堂的重楼。
表演顺序都是以昨日的花票多寡决定的,票数越多者排序越靠后,可见最后这二位,必是昨夜最得万众欢心的,大厅中顿时起了一片议论声,怕不是今年,要出上个男花魁了?
后台上,东流冷冷望了对面一眼,抱着自己的焦尾琴去了舞台。
水生则靠近了辛夷,低声嘲讽道:“昨夜让你们捡了好大的便宜,踩着我家东流讨着了好,今天这表演都是逐一而上,我倒要看看你家那个再拿什么本事来争。”
辛夷没答话,只觉得心中一直景仰的人物,此时面上很有些不太好看,神仙下了凡尘露出这嫉妒的嘴脸,却也不过如此啊,他心中有些幻灭的想着。
舞台上琴音悠悠响起,不知他们从哪里得了铜镜射灯的法子,此时也学了重楼挂牌宴的那套灯光手法,舞台暗黑,独独留了一束光柱笼罩在美人身上。
东流琴技之高明自然无需赘述,此刻竟比昨夜还要再惊艳三分,原来是借着地利之便,呼应着沧江夜流的水声,把一曲潇湘水云弹的如泣如诉,浪卷云飞,直让人深深沉浸在寒水月冷的烟雨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曲毕,终于轮到重楼了,辛夷略有些担忧的望过一眼,借着为他整理裙袍遮掩着自己的紧张。
楚归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头一次对这位管事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促狭的扣起食指在人脸上一弹,说道:“别怕,看我的。”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