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并没有外交部,自然也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外交官。
怎么去与各国进行交流呢?
列国一般是执政总掌。
晋国这边却被各个卿位家族瓜分。
简单的说,晋国的哪位“卿”负责哪个国家,他们就能从那个国家得到好处。
相应的责任是这些“卿”要担负调动那些国家参与晋国对外征战,调节这个国家与晋国的关系。
卫国是范氏的交际圈,而卫国负责跟范氏沟通的人是孙林父。
等于说,卫国想请求晋国做一些什么,孙林父要与士燮达成一致意见,再由士燮来与晋国的各“卿”协商。
吕武的理解是,卫国国君和执政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节,导致连国家安危都不顾了。
是不是侧面证明一点,孙林父这个执政是个权臣?
魏相说道:“君上已派出使者前往朝歌。”
目前朝歌是卫国的都城,还不是帝丘。
吕武觉得有意思了。
晋国的国君插手“卿”的事务?
这种事情即便是掌权程度比较高的晋景公,他都不敢轻易去做。
姬寿曼手里有多少个“师”啊?
他已经惹怒了郤氏,又去招惹范氏,嫌弃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吗?
眼见国君与“卿”又在上演各种戏码,包括国君表现出重视邯郸赵,又一再压制郤氏,近来更是开始挑衅起了范氏。
却不知道国君接下来还会挑动哪一家“卿”的神经?
吕武知道的是,自己老丈人之一的赵旃已经多次回避国君的邀请。
比起天真浪漫的国君,赵旃更清楚晋国的“卿”有多大的能量和能力。
这年头“浪漫”可不是个什么好词。
比如一直被觉得很“浪漫”的楚人,特指的是楚人缺乏纪律。
身为国君却“浪漫”十足,指的是无视规则和秩序。
吕武和魏相正聊着天,卫睿很匆忙地过来了。
“主。”卫睿无视了魏相,急声说道:“赵子私出新田,急赶邯郸而去。”
这是一件大事!
赵旃连军功评定和战利品划分的结果都不等,没有向国君请辞,急忙忙地要回去自己的封地,分明是感觉到危机降临,不顾一切进行躲避。
那一瞬间,吕武有些懵。
在场的魏相看到吕武懵了,一再欲言又止。
后一脚,赵丹过来求见吕武,看上去还挺着急。
吕武撇下魏相,去了另外的房间见赵丹,急声问道:“我需做何事。”
能让赵旃不顾一切地干出逃走的事情,不会是什么小事吧?
赵丹喘着粗气,说道:“主有一言,请阴武子勿要妄动。”
啥情况???
随后,韩氏和魏氏也有家臣过来,先后表达出让吕武沉着冷静的意思。
他们这是拿吕武当莽夫了。
以为吕武看到赵旃的遭遇,会干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本来很冷静的吕武脑子里千回百转,下一刻就不是那么冷静了,甚至有点想抽自己几巴掌。
他没有穿戴甲胄,却是喊上了武士,先去栾氏在新田的府宅外闹了一波,又跑去宫城外面大喊大叫。
这一举动很快传遍了新田。
各家贵族无比理解吕武为什么那么干,进行了交口称赞。
事实上,赵旃是吕武的老丈人之一,姻亲关系不是什么关键。
较为关键的是吕武这一次在“新军”服役,与秦国交战立下那么大的功劳,等于是赵旃进行了栽培。
吕武一旦对赵旃遭遇到不幸无动于衷,世人要怎么看?
韩氏和魏氏的当家人得知吕武去大闹栾氏府邸,还跑去宫城外又大闹没离开,派出了自家的孩子过去。
结果,韩无忌和魏绛带着家族武士来到宫城门外。
这两个韩氏和魏氏的正牌嫡长子,不吭一声地护在吕武和老吕家武士的外围。
知道得比较晚的智罃,他之前去了荀庚家中,看望病重难愈的堂兄,得知都发生了什么,想了想吩咐随行的儿子智朔,道:“你带武士前往,只需无声护卫阴武,无需再做其它。”
智朔今年十三岁,转了转眼睛,笑嘻嘻说道:“父亲,孩儿知晓如何做。”
他带着少量的武士抵达宫城门外,却是看到人有些多。
已经不止是韩氏和魏氏的子弟过来,栾氏和范氏的嫡长子已经在场,同时郤氏家的孩子也来了。
更外围,一些中等家族的家主在亲自围观。
宫城这边的城门外,聚了快上千人。
智朔压根就不需要挤着进去,外围的人一看智家人过来,十分配合地让开道路。
“来之迟也!”智朔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晚来,又说:“此次,我等同气连枝!”
他们全部穿着便服,没有一人身穿甲胄,只是都携带了武器。
宫城的城门本来是大开的。
守城的阍人一开始还在瞧热闹,得到命令关闭城门,上去城墙继续看热闹。
这些阍人并非不信晋国有贵族敢攻击宫城,他们之所以带着看热闹的心思,有自己的想法。
郤氏最近跟邯郸赵闹得很不愉快,加入进来有自己的理由。
只有吕武过来闹,事情只关乎到邯郸赵。
韩氏和魏氏过来看顾吕武,只是出于一种亲情。
等待有贵族过来围观,几个卿位家族也参与进来,事情就开始变味了。
之前吕武还去栾氏府宅闹了一波。
没看栾氏都有孩子过来了吗?
这次围堵宫门就成了晋国贵族在对国君表达不满。
“阴武子这是被利用了!”胥童看着国君在发狂咆哮,没袒护吕武的意思,只是在讲实情,小心翼翼问道:“君上,或可打开宫门?”
国君没好气地说:“打开宫门让他们进来杀死我吗!?”
胥童为国君的智商感到忧虑,解释道:“如杀将进来,便为不忠;我料他们不敢。”
国君用剑指着胥童,骂道:“混账东西!敢将寡人安危置于你所料!”
胥童看了一眼长鱼娇,却见对方对自己摇了摇头。
“阴武子为勇夫,寡人自然知道被利用。”国君记得吕武超级勇猛,下意识认为吕武的脑子长的是肌肉不是脑浆,忿恨地说:“诸‘卿’可恨!安敢如此欺凌寡人!诸‘公’无用,未有举动!”
国君既是愤怒又是沮丧。
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是国君啊,不该一言九鼎吗?
然后,他一直在给公族争取利益,不惜亲自下场跟众“卿”掰腕子,公族的那些家伙怎么就没点表示。
“公族无能!”国君胡乱挥砍了几次剑,红着眼睛看向胥童,说道:“寡人看错了他们!”
胥童暗自撇嘴。
晋国公族但凡有点用,有国君的支持,又有天然的名份,不至于让晋国的权力掌握在众“卿”的手里。
国君死盯着胥童,问道:“寡人该如何?”
胥童再次表达应该先打开宫门。
国君又一次进行了拒绝。
胥童无比心累,明明只要打开宫门就能一切迎刃而解,怎么就不这么干呢?
国君却有自己的担忧。
晋国的贵族很大胆,弑君干了不止一次,国君可不敢将自己的安危,建立在贵族担忧史书执笔上的污点。
胥童给出了另外的建议,说道:“君上可公布赏罚。”
然而,国君却想起了礼法,说道:“此为元帅权柄,元帅未送来文书,寡人怎可代劳?”
这是他怕了。
一直没吭声的长鱼娇阴恻恻地说:“如此,君上可命阍人喊话,言明一切由元帅做主。”
国君品味了一下下,觉得这个主意好啊!
那些该死的贵族来堵门,作为元帅不但不阻止还让儿子参加。
军功和战利品怎么评定和处理,国君也是一直跟栾书在争论。
既然这样,国君没打算要脸面,将矛盾直接揭开,一切麻烦丢给栾书好了!
胥童一开始没明白,想了想发现长鱼娇比之阴险。
那是要让栾书为难,一个处理不好就将走到众贵族对立面。</div>
===第161章:能不能别这么扑朔迷离===
长鱼娇的阴险之处,建立在栾书的身份问题上面。
作为元帅、中军将和执政的栾书,他是个执政就要担负起保卫国君安全的责任,身为元帅则是要保证全军(贵族)的利益,以中军将的职衔则更需要在乎“中军”的得失。
现在,一些孩子家家带上武士来围堵宫城的城门,栾书是个贵族就不能不派自己孩子参与,要不会让众贵族有看法;自家孩子参与了堵门,又是栾书作为执政的一种失职。
这么个职衔与身份起冲突的事情,栾书怎么处理都是错的。
国君这一次被公族的没有作为,给气了个半死!
俺为了帮你们争取利益,拉起袖子直接跟贵族开干,你们特么见俺被堵门,不懂来帮把手啊?
得了,俺也不在乎啦!
国君压根没理解长鱼娇那么建议的真正意图,由着自己的性子在做选择。
胥童智商在线。
他瞬间品味出长鱼娇的用意。
栾书身兼三职,各种职责互相之间存在矛盾。
作为执政需要考虑国家利益,不能好处全给贵族,免得遇到事情的时候,国家拿不出应急的资源。
是个元帅又是众贵族的代言人,调节贵族之间的矛盾,保证出了什么事,众贵族能够响应号召出兵。
想要让众贵族听话,栾书无法只靠一张嘴巴,他首先要让众贵族满意。
任何时代的贵族都是贪婪之辈,不会因为几句好听的话就晕乎乎,想要的是能够看得见的好处。
国家利益和贵族利益该怎么去平衡,相当考验将元帅和执政一块兼任的人,他的智商和情商。
城墙上的阍人喊话了。
听到的众人,一些中小贵族欢呼一声散场。
国君可算理智了一把。
元帅是大家伙的代言人,不该亏待吧!
来自各大家族的孩子,他们看到那些中小贵族要走,有那么些着急了。
他们过来之前,多多少少被自家大人进行了嘱咐。
这,目标到底达成了没有?
现在散场合不合适?
“此为短视之辈!”智朔觉得自己很聪明,需要将自己的聪明表现出来,说道:“如此一来,岂不让我等难堪!”
他们是追求正义而来,事情必须干得漂亮。
一听利益有保证就散场,算什么事!
吕武多少预料会闹得比较大,有顾虑也必须带头干。
国君没有下达什么惩罚,对吕武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现在中小贵族要散场,大家族的孩子看上去晕懵,有智朔出来展现聪明,一下子让吕武找到了目标。
“朔?”吕武一脸不理解地说:“为何?”
“我大晋行管仲治国之策,却非锱铢必争。”智朔一点都不怯场,看见所有小伙伴都看向自己,表现**更加强烈,说道:“应得之利一丝不让,事关国事又非无表忠义。”
不管真的不懂,还是假的听懂,几个小伙伴听得频频点头。
智朔一阵解释下来,讲得非常清楚。
明明是一件很正义的事情,随着中小贵族听到利益有保证就退场,变成了一次聚众乞讨。
栾黡(yǎn)是栾氏未来接班人,他看着智朔在表现自己的聪明,不留痕迹地观察其余人的表情。
他一阵观察下来,发现有个别几个人是真的不懂,懂得那些则在装不懂,不由暗自取笑智朔表现**太重。
不过吧,智朔是众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个,想有所表现也属于正常。
韩起见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自己的言论,讲来讲去就是没讲到“点子”上,很直接地问:“我等欲意如何?”
几个人被问得愣住。
智朔想了想说道:“仅有我等在此略微跋扈,散去又尽显丑态。”
那倒是给个主意啊!
成了配角的吕武只需要安静地观看这些大家族子弟的表演。
郤宛(亦称伯郤宛)表情抑郁地说:“不若,我等前往元帅处?”
栾黡听到郤宛的建议,脸上出现了吃到苍蝇的表情。
这特么是故意的吧?
一定是故意的!
没错,郤宛还就是故意的。
这一段时间国君瞎胡来,没见栾书能劝下来,怎么看都还有点拱火的意思。
真当贵族都是傻的吗?
其他贵族傻不傻不关郤氏屁事。
甚至可以说,郤宛都不是那么在乎郤氏大宗会遭到什么影响,但他不能不顾郤氏小宗的难处。
这一次三郤家的孩子没被推出来,别出的郤宛被逮了个正着。
郤氏主宗和小宗的矛盾已经爆发出来,郤宛不介意给郤氏大宗和栾书再添把火。
有了郤宛的建议,几个小年轻带着各自的心思,决定就去找栾书这位元帅了。
可是走到半途,智朔找了个理由率先开溜。
一些本来就在装模作样的年轻人,他们看到智朔带了个头,哪有不跟上的道理。
随后,脑子灵光的人都各回各家,留下的除了脑子不太够用的一批,就是着实不能走的人。
“这特么……”吕武现在其实有些骑虎难下,想道:“栾书怎么还没派人过来?”
闹归闹,一些人……比如去闹一下国君,于晋国当前的正治环境是正确行为;结伙去闹元帅栾书,不怕哪天被阴死了?
他们还在继续朝栾氏府宅走。
半路令狐颗蹿了出来,逮住侄子魏绛就是一顿揍,揍完扛着走人。
场面混乱时,跟吕武不熟的都趁机溜了,剩下韩无忌和郤宛。
“这……”韩无忌没搞懂状况,迷惑地呢喃自语:“去也不去?”
还去个啥啊!
郤宛对吕武很感兴趣。
要知道郤至是一个非常贪婪的人,前一段时间却派回家臣,点了一批物资和奴隶,要求送往“阴”地。
郤至没讲个理由,给予了很多人进行猜测。
这一次出征回来,郤锜特地问了郤至,才知道是战场的战俘归属权交换。
郤锜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骄傲到骄横的那种。
他私下埋怨了郤至几句。
那时郤宛恰好听到。
郤至讲的是吕武作战勇猛,不但是个猛人,还是个有脑子的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