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完毕的吕武与四辆战车的主将说了几句话,重新上车。
出战的士兵也从单膝跪地的姿势站起来,他们重整了一下队形,跟在缓慢行进的战车后面,朝着厮杀场地行进。
列国来观战的使者。
他们多少知道秦国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
鲁国的使者说道:“秦与兽为伍,秦兽呼?”
卫国的使者搭腔,说道:“观此番,秦人已抛却礼仪。”
之前的事情不用提了,秦君这一次过来的种种表现,真没讲什么礼节。
曹国的使者比较纳闷地说:“晋君,殊可忍?”
鲁国的使者皱眉说道:“晋为伯(霸主),与楚酣战久时,无力西顾?”
其余各国的使者则是纯看戏。
倒是来自齐国的使者,快掩饰不了自己的幸灾乐祸了。
谁怎么看,无法影响到即将展开的厮杀。
吕武站在战车上,看着一样是在向前的秦军,看到对手开始加速,示意御手御驭马进行加速。
同时,他大声提醒后面的徒步士兵进入交战准备。
在“卒”这个编制单位方面,晋国与列国都是四辆战车与一百名士兵。
双方的四辆战车都是先导。
吕武这边的四辆战车开始加速,对手却是以凶猛的姿态展开了冲锋。
秦军的四辆战车跑得太快,渐渐与后面的徒步士兵脱节。
“战车散!”吕武再次高声大喊:“阵为四矩!”
得到命令的徒步士兵,他们以二十五人为一个“矩”,瞬间就分成了四个队列。
一个“矩”可以视作一个作战单位的阵型。
他们摆出了“二三五五五五”的长形阵,前方的五名士兵,他们随时要注意冲来的战车,前两名士兵就是瞄着车轮去,与后面的三名袍泽搭出一个倾斜的“人肉垫盾坡”出来;后面的其余士兵,他们则是只有武器,并没有携带盾牌。
只携带武器的士兵,靠前的五名,他们早就张弓搭箭,沉着地等待着;顺位的十五名士兵手里拿着投掷用的小斧,随时能改持长戈。
包括吕武这一辆战车在内,四辆战车并不对着驰骋着来的秦军战车迎击而上,相反是在向战场的左右两侧狂奔。
晋军这边看得疑惑重重,他们从未见过类似的战法,搞不懂战场上的友军想怎么打。
秦军那边就更看不懂了,只感觉出战的晋军好像都知道自己需要履行什么职责。
不过,晋军是出了名的严守军令,对执行军令的执着追求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形成了一种偏执。
对此,列国早就见怪不怪。
驰骋中的秦军四辆战车,车上的贵族有些懵。
他们感到很奇怪呀!
按照惯例,不该是战车对上战车,先想办法干掉或是纠缠住对方的战车,等战车的较量分出胜负,胜利的战车再去蹂躏步兵吗?
结果,晋军的四辆战车直接丢下己方的徒步士兵,来了个左右两分?!
可能是秦军出战的战场指挥,大喊了一声:“击!”
四辆秦军战车就在轰隆的马蹄声中,直奔被丢弃的晋军徒步士兵而去,可是他们自己也与己方的步兵脱节了。
而在这时,吕武在内的四辆晋军战车,他们已经开始在进行转弯动作。
战车上的秦军贵族,他们已经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就是不免奇怪晋军步兵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总觉得很不对劲。
下一刻,几支箭矢从晋军那边射出。
看到这一幕,秦军的贵族反而释然,要是晋军什么都不做才更奇怪。
“晋人欲结盾阵,掀翻我车。”侯随提醒自己的御手,道:“驱马踏之!”
要是战车那么容易被步兵结盾侧翻,战车也不会大行其道那么久。
一辆奔跑中的战车,速度最快能达到六十迈左右,两匹或四匹战马的重量,再加上战车本身,还有车上的战车主将、御手和戎右,知道能造成多少冲击力吗?
想要掀翻一辆高速驰骋的战车,首先就要有那个心理素质,能面对快速冲撞而来的战车,大脑还能保持冷静,身体反应也要能跟得上。
而恰恰,能做到大脑冷静和身躯不发软的人,真不会有多少。
侯随就是秦军这一“卒”的指挥,他在秦国也有勇猛的名声,没到战场前就知道自己有什么任务,还得到了其余贵族的帮助,凑齐了一百套甲胄。
他已经盘算好了,晋军的出战贵族愚蠢地放弃本方步兵,他们就先冲撞杀死杀伤,冲散晋军步兵也能达到目的,再集合全力干掉剩下的四辆晋军战车。
有一点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当他所在的战车冲到距离晋军步兵约三十五步时,看到晋军的弓箭手瞄着拉车的马在射;冲到十五步内又看到那边飞出好些个斧头,目标大多也是战马,看到一匹战马毙命,想都没想直接跳车。
弓箭和投掷斧的针对下,拉车的战马当然没有幸存的可能。
身上中箭,马还不至于立刻毙命。
关键是脑门要被斧刃劈中,绝对是一瞬间就死了。
拉车的马只要毙命一匹,马摔在原地,战车就像是被拉了急刹车,车架直接歪斜着从死了和没死的马身上碾过,随后在一阵重物磕碰声中,散了架。
成功阻击掉一辆战车的老吕家士兵,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弄的是秦军战场指挥的车辆,一个个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讲真话,刚才那一幕真的太可怕了!
一些士兵其实已经被吓得尿裤子,只是强撑着完成战术动作而已。
在另外一边。
一辆秦军战车很幸运地没被阻击成功,它奔着已经慌乱的晋军士兵滚滚而去。
屡射不中,投掷战斧也没成功的老吕家士兵,他们明显已经慌了。
持盾的士兵总算记得自己应该干什么,一矮身没来得及再做点举动,战马一撞直接倒飞出去。
后面的士兵看到盾兵没完成战术举动,大多数四散躲避高速冲撞来的战车,少部分则是愣在了原地。
躲不一定能躲得掉,不躲则是必然要被战车辗死辗伤。
再则,躲避危险是一种本能,人在觉得危险时,除非是被吓得呆住,不然肯定是进行躲避的。
吕武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本方步兵的情况,他已经随着战车冲进了秦军的步兵人群中。
那是一种马蹄和车轮轰然声中,伴随着人的惊慌喊叫以及惨叫,极为残酷的场面。
拉车的马不断撞飞或是践踏活人,将他们变成了尸体。
吕武不断地挥舞戈矛,每次总是能够横扫一片。
戎右凌也没闲着,他需要持盾为吕武和御手青挡下射来的箭矢。
他们这一方的四辆战车是从两侧冲入,夹击的姿态使得本来奔跑乱了队形的秦军步兵难以招架。
战车高速驰骋起来本来就颠簸,再加上不断撞击到人,变得更加不稳,速度也不受控制地降了下来。
等待战车完全失去速度,他们就要陷入敌军步兵的重重包围之中。
吕武察觉到战车的速度只剩下不到十迈,朝着青和凌大声喊了一句,战车也在同一时间完全停了下来。
拉车的马等车一停,其中的一匹直接四蹄一软,跌坐地面,肚皮与大地来了个重重的碰撞,发出了哀鸣声,不断喘粗气凸唾沫星。
吕武率先下马,一击横扫就能清空一个半圆。
挨中全金属戈矛的秦军,一个个发出沉闷声响,吐着血倒飞,再重重砸在地上,没有任何一个再爬起来。
观战的两军将士,他们的视野并不是太好,只能模糊地看到尘埃弥漫的战场上有人影在乱闪。
等待烟尘的厚度变薄,他们一个个表情变得有些目瞪口呆。
只见到有一处几十具尸体堆叠成了一个圆圈,很多尸体看上去竟是支离破碎。
尸山突然倒塌,吕武左手持着戈矛和右手握着战剑,像是个血人一般从尸山的缺口踏步而出。
他的身后跟着青和凌。
看到那一幕的人,不分敌我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会盟台上的姬寿曼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是张得大开,猛地拍起了手掌,人也不断蹦跳起来,不断喊着一些什么话。
会盟台下方,秦君的眼角不断抽搐着。
晋军本阵一台巢车之上,韩厥收回视线与智罃来了个面面相觑。
智罃下一秒摸了摸身上的甲胄,笑咧了嘴。
战场之上。
吕武身上至少插着七八根箭矢,他却是像个没事的人那般,先是小跑,随后变成了快跑,朝着看呆了的其余秦军冲锋而上……</div>
===第99章:我的高光时刻!【4K大章】===
刚才,仅是吕武一人就至少杀死三十名秦军士兵。
青与凌杀死杀伤了一些,不会超过六个。
其余的三辆本方战车,有两辆失去速度后被秦军士兵围上,车载人员抵抗了一阵子相续阵亡;霍迁的那一辆则是还在左突右冲,应该杀死杀伤了近一二十名秦军。
尘埃散去时,还能站在战场上的秦军士兵,看着还有个三十来人。
他们有些是聚在一起,有的则是散得三三两两,看到吕武有如魔神一般地出场,个别直接崩溃,丢掉手里的武器,喊叫着就跑;更多则是与同袍对视了一眼,咬牙对吕武展开冲锋。
“凌!”青手里只有一面盾牌,大喊:“护主!”
凌则是手持长戈,肩膀部位插着一杆箭矢,咬牙重重地点头。
能看清楚战场情况的双方将士,他们都睁大眼睛,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按照常理,三十多名秦军打三名晋军,依靠人数优势怎么都能堆死。
可是,那一堆由尸体叠成的尸山就在那里,好像能说明一点什么。
吕武的每一步踏动都能响起沉闷的踏步声。
这个是他身上甲胄和武器重量,还有本身体重,带来的效果。
那些插在甲胄上的箭矢,其实只是命中了皮革的部分,并没有破开甲片。
也就是说,只是插着而已,没有给吕武带去任何的伤害。
他踩着沉重的踏步声,迎头对上三个持戈冲锋的秦兵,进入距离后用戈矛先是捅杀了一个,再挥出战剑削断一根下啄的长戈木杆,直面其中的一个秦兵撞上去。
旁观者可见,全金属材料的戈矛很轻易地破开了秦兵的铜甲,矛的尖刃无阻碍一般捅进躯体内;战剑上挥,秦兵长戈的木杆立马断掉。
令他们感到震撼的是,吕武侧身撞到一名秦兵,那个秦兵却好像是被战车撞击那样,吐着血倒飞了三四米,砸到地上滚了几圈,没有任何动静了。
“武子之勇,令我瞠目!”智罃真不知道吕武能这么凶悍,下意识地摸着从吕武那里打劫来的甲胄,复道:“观之,无甚胆怯?”
韩厥已经不止一次扫视智罃身上的甲胄。
上战场搏杀的人,有没有一副好的甲胄非常关键!
那不但是一种保命的必需品,还是给自己增加武勇的保证。
简单的说,没有好的防具,挨一下可能就死了;有好的防具,挨一下不会死;胆子要是再大一些,拼着挨一下,找到机会就能够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有甲胄之利,更需胆魄。”韩厥很公正地说:“世间宝甲多也!夫气者,固不常见。”
智罃笑呵呵地认同。
夫气,指的是战士的勇气。
所以,古人常说:夫战,勇气也。
像智罃,有宝甲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去当猛将,胆气不足只是其一,更多的是不用自己去拼命。
要不,养那么多武士,白吃饭吗?
数千上万人在注视,他们看着吕武以无所畏惧的姿态,迎着三十多个敌人不断突击。
不能说秦兵缺乏勇气,他们明知道吕武已经杀了不少自己的同伴,还是呐喊着迎上去。
只是,不管是单独与吕武交战,又或是几名同伴一起攻击,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地上的一具尸体。
有些时候,秦兵的武器攻击到了吕武,却只是擦刮起一阵金属的火星,无法破开甲片造成伤害。
吕武当然极力避免被戈啄中。
戈一旦啄下来,啄到甲片的空隙还是会要命的!
面对成群而来的敌兵,吕武将戈矛投掷而出,命中一名秦兵,将之钉在了地上。
随后,他改成了双手握住剑柄,朝着迎面而来的秦兵下劈,前冲的动作没有停,很直接地撞击上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那是吕武一撞之下,战剑从天灵盖下劈的秦兵,一撞竟然抛洒着血雨与内脏,分成了两瓣被撞得左右飞了出去。
接着冲锋的秦兵,没有一个是吕武的一合之敌。
渐渐地,秦兵产生了迟疑,他们怀疑吕武根本无法杀死。
吕武抓住冲来的一名秦兵抛起来,很顺手地再战剑猛地一斩。
血雨的抛洒中,秦兵的尸体变成了两段,吕武跨过洒落的鲜血,没有停止冲锋的脚步。
这一幕直接让离得最近的两个秦兵身躯一软,跪倒在地上。
一些秦兵则是发出没意义的喊叫,疯了一般地在战场上乱窜。
青和凌全程都想帮忙,可是一点忙都忙不上,选择为自己的家主看顾身后。
会盟台下面的秦君,他距离厮杀场地仅有四十步不到,面无表情地看着。
右大夫说,以及秦君必要的门面随员,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早已经软倒在地上。
“此是蚩尤,是恶来?”掌管礼仪的秦国大臣,哆嗦着嘴皮子,抬手颤颤地指着吕武,脸上满布恐惧,道:“何其凶残!”
没人去搭礼仪大臣的话。
他们也不担心吕武会朝他们这个方向杀过来,还有人会吓得软在地上,纯粹因为厮杀场面真的太可怕了。
秦君扫了一眼吓得软在地上的臣工,思考回去后有事干了。
不知道多少秦臣会被撸掉职位和削减封地,又有哪些人能撕咬下其中的肥肉。
吕武走到了自己的戈矛边,抓住杆往上一抽,带起了一涌的血花,转头看向了会盟台的方向。
他已经懂得了这个时代的“礼”,再来是会盟台距离两军的本阵有点远。
真的上去,抓住秦君是冒犯君权,又将国君至于险地,属于无功反而有罪的行为。
规则还稳固的时候,去破坏规则不会有好下场的。
聪明人不该做傻事!
吕武的目光转向己方步兵的战场。
他们在这一边搏命拼杀,另一边并不会摁下暂停键。
老吕家的步兵,他们已经解决了三辆秦军战车,尝试围困剩下的那一辆秦军战车。
大略地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