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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我奔去柳家寨,却因为精疲力竭,倒在了金花婆婆的院门外,再醒来,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了。
我抬眼看着金花婆婆,近乎乞求:“婆婆,你曾说过,我天赋极好,要收我入门,做你的弟子,这话,还算数吗?”
“玥儿,今时不同往日了。”金花婆婆说道,“你外婆瞒得太紧,我并不知道你身上有天门铃,你……不是我这等身份之人能随便收入门下的。”
“为什么?”我心凉了半截,“婆婆是怕收了我,惹上麻烦,对吗?”
这话问的很不礼貌,但金花婆婆却并未怪我,摇头道:“玥儿,有些事情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解释,你也别逼我,等到合适的时机,你便全都明白了。”
她顿了顿,又瞄了一眼我的领口,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不能收你入门,并不代表你外婆的事情,我会袖手旁观。”
我立刻激动起来,抓着她的手问道:“婆婆愿意帮我解咒?”
“我会帮你。”金花婆婆说道,“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先答应我三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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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林三卦
从小到大,外婆是我唯一的依靠,为了她,别说三件事,就算三百件事情,只要不违法,不违背伦理道德,我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金花婆婆看我点头,说道:“第一件,便是你的学业,可能无法继续了。”
我心痛如割,这些年的拼搏,竟然就要这样白费了吗?
可外婆的事情不解决,我的心也的确无法专注在学业上,更何况,谁知道会不会因为我,给周边的同学带去不必要的困扰?
这样想着,我便下定决心道:“我可以主动休学一段时间,等事情解决了再回去。”
金花婆婆点点头,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四方四正的檀木盒子,递给我说道:“这里面有一串钥匙,你拿着它,去凤凰县城里的那条风水街,走到最西头,有一个临街的铺子,打开它。”
“铺子?”我疑惑道,“谁家的铺子?”
金花婆婆摆摆手说道:“打开门之后,你会看到里面有一张匾额,这第二件事情便是,重新挂起那张匾额,开门营业。”
我皱了皱眉头,忍着好奇心,问道:“那第三件呢?”
“铺子里以前供奉着一张牌位,从今以后,便由你来继续供奉。”金花婆婆交代道,“记住,无论你有多忙,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样棘手的事情,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必须回到铺子里过夜,铺子里所有没上锁的地方,你都可以去,夜里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慌,不会有东西伤害你的,懂吗?”
我满心的不解,但也知道,此时问她,她也不会告诉我只言片语,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闭着眼睛也要走到最后。
我想了想,问道:“做完这三件事情,婆婆就会帮我解除困魂咒吗?”
金花婆婆确定道:“会。”
我便告别她,匆匆离开,一刻都不想耽搁。
我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男人出现在金花婆婆的身边,一身白袍,踽踽独立,眯着狭长的眼睛看着我离开的方向。
金花婆婆担忧道:“爷,咱们真的要趟这趟浑水吗?”
男子反问道:“你怕了?”
“不是怕,只是觉得没必要。”金花婆婆小心说道,“毕竟牵扯到天门铃,兹事体大。”
“天要塌下来,谁也不能独善其身。”男子背着手往前踱了两步,说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一没有去投奔亲人,二没有向陈家低头求收留,而是选择来找你,这便是她的态度,她都能勇敢的往前迈步,咱们有何不敢?”
男子顿了顿,嘴角微微勾起,邪邪一笑:“再者,这些年,无论再难,庭桉可曾向我开口求过什么?这一次他难得向我张口,我岂有不帮之理?”
……
我离开凤凰岭,打车去江城大学,跟班主任聊了很久,表明家里发生很大变故,精神状态很不好,需要休学半年休养。
班主任了解情况之后,虽然惋惜,但也没有强求,带着我去办手续,并且叮嘱我要节哀顺变,随时可以回来继续上学。
拖着行李箱离开江城大学的时候,我的心揪揪的痛,当年为了考上江城大学,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可如今大二还没念完,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着实让我扼腕。
……
凤凰县城的风水街并不难找,整条街面比我想象的要荒凉的多,我拖着行李箱,穿过长长的青石板路,一直走到最西头,终于在那间铺子门口停下。
这间铺子地处偏僻,却蛮大的,临街的是铺面,后面连着一个大院,高高的院墙挡住了里面的一切。
我拿出金花婆婆给的檀木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串形状怪异的钥匙,一共有三把,一大两小。
不用看,大的便是铺面大门的钥匙,我捏着钥匙去开门,厚重的青铜锁咔哒一声打开,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激的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稳了稳心神,推门进去。
诚如金花婆婆所说,门一开,正对面便是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上放着一块漆黑的匾额,匾额上雕着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林三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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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硕鼠
看着‘林三卦’这三个大字,我有点懵。
很少有店铺的匾额用这样的字面吧?
这林三卦显然是一个称谓,从字面上能看出,这间店铺原本的店主应该是姓林,跟我一个姓,店铺的生意往来大多是跟算卦有关。
金花婆婆让我重开店铺,如果是做别的营生,我可能为难,但算卦看事这些,倒是我家老本行了。
虽然我从未单独给人看过事,却跟在外婆后面有过很多实践经验,理论知识储备也够全,一般的小场面还是应付得来的。
更何况,我也不打算长年经营这店铺,等到困魂咒的事情解决了,回去上学才是正经。
我退出门外,抬头仔细看了看店铺门头,说来也奇怪,这店铺一看就知道,关门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门头上竟然干干净净,除了几个匾托,连根蛛丝都没有。
匾额很重,我一个人是挂不起来的,就在网上搜了最近的安装公司,他们一会派人过来帮忙。
我趁着这个空档,将店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
店铺进门便是那张又长又大的八仙桌,八仙桌的后面立着一个高大的架子,架子正中央摆着一只硕大的三足金蟾,嘴里叼着一枚古铜钱,两侧罗列着很多跟风水相关的物件:桃木剑、八卦镜、铜钱等等,应有尽有。
转过架子,后面是一个耳室,耳室里有床,有柜子,甚至还有一台十四寸的老式黑白电视机,墙角处立着一只木制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很多古书,我随手翻了两下,都是跟风水相关的。
从耳室出来,再往后,便是有着高高围墙的院子,院子的入口立着一块照壁,照壁上雕着一副大大的八卦图。
转过照壁,我一下子愣住了,入目竟然是一大片竹林,将后面的正房、厢房都挡住了。
哪有人在自家院子里种这么一大片竹子的?
并且更让我奇怪的是,这些竹子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全都从两边往中间弯曲,在中间形成一道隧道似的拱门,顺着这拱门往前看,正对上后院正房的大门。
那门着实厚重,上面布满了青苔,上窄下宽,看着特别压抑,活像一堵墓室门。
大门上,挂着一只拳头大小的兽形铜锁,青面獠牙,很是狰狞。
我抬脚刚想穿过竹林往后去,就听到前面有脚步声传来,是安装师傅到了,我便退回去,跟安装师傅一起将匾额挂起来。
等到付了钱,送走安装师傅,外面的天已经暗了下来,我将店面和耳室的卫生搞了一下,点了外卖。
我没打算再去后院,因为后院的氛围太压抑了,从风水学上来说,阴气森森的,就冲着正屋那堵大门,我也能猜到,这后院是做了阵法的。
并且门上上了锁,金花婆婆交代过,没上锁的地方可以随便去,上了锁,我也不至于去触霉头了。
简单洗漱之后,我便倒头在耳室的床上,累了一天,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但睡得很不踏实,很快便开始做梦,梦里我又回到了凤凰岭,站在家门口,门里面,外婆一声声的叫着我:“玥儿,救救我,快来救救我……”
一只手从门缝里面伸出来,五指张开,无助的朝我伸来,我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握住那只手。
一道白光闪过,狠狠的打在我的手上,眼前的情景瞬间开始虚化,我整个人跌入一片黑暗之中,不停地坠落。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吱吱喳喳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吵得我不胜其烦,猛地睁开眼睛,漆黑一片。
大口大口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伸手拧开床头灯,坐起身来。
吱吱喳喳的声音还在,我竖起耳朵去听,好像是从后院传来的。
本以为只是老鼠打架,毕竟这店铺荒废了这么多年,后院又那么多竹子,养几窝老鼠也不奇怪。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鼠叫声仍然不绝于耳,并且越来越凄厉,搅得我根本没办法忽视。
下床穿鞋,从行李箱里掏出手电筒,又去前面架子上拎了一把桃木剑,循着声音朝后院走去。
转过照壁,手电筒光一晃,就看到地上躺着一只还在抽搐的硕鼠,足有刚满月的小猫大小,被什么东西咬断了脖子,血不停地往外流,有气无力的叫着。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跨过那硕鼠往前,隔一段就会看到一只同样状况的硕鼠,不知不觉穿过了竹林小道,正屋的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我脚下一顿,转身就想回耳室,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正屋大门上的兽首铜锁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朝着里面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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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知道自己应该立刻离开,毕竟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来这个店铺的,关于里面的一切,我都不想深究,更不想陷进去。
可是脚下跟长了钉子似的,怎么也挪不动。
我就呆呆的站在那儿,眼睁睁的看着大门自己朝着里面打开,一盏长明灯照亮了整个正堂。
正堂上赫然摆着一副漆黑的棺椁,规格要比正常棺材大一倍,黑棺的前方,供桌上立着一张牌位,那盏长明灯就放在牌位的左前方。
就着灯光,我能看清楚牌位上刻的三个红色大字:林三卦。
这是林三卦的棺椁?
他死了之后,直接将自己葬在了自家店铺里?
懂风水的人,最讲究入土为安这四个字,林三卦身在这条道上,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棺椁一直放在店里而不下葬?
但随即我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金花婆婆要我做的第三件事情,就是供奉这间店铺里的牌位。
她想要我供奉的,难道就是林三卦的牌位?
想到这里,我稳了稳心神,抬脚,走上前去。
这会子倒是步履轻巧起来了。
我跨过门槛,从供桌上拿过一束香,伸向长明灯的火焰想要点燃,就在这个时候,凭地里无故起了一阵风,吹得长明灯的火焰不停地晃,几下之后,彻底熄灭。
整个正堂顿时陷入一片漆黑,身后的大门轰咚一声关上,我还没反应过来,黑暗中,只听得呼啦一声。
那是棺盖滑开时发出的声音,激的我头皮发麻,转身就去拽大门,可怎么也拽不开。
一只手圈住了我的腰,宽阔的胸膛贴了上来,我惊叫一声,下一刻就被带起,随即落进了那口宽大的棺材中,棺盖被拉上。
冰凉的嘴唇覆上来,我用力推拒着:“放开我!否则对你不客气!”
“呵。”男人轻哼,似乎很是不屑。
我毫不犹豫的咬破右手食指,迅速的抵着他的胸口不停地画符,嘴里念着安煞咒,想要困住身上的这具‘尸体’。
画血符的手指却被他一把握住,含进嘴里,舔舐掉我手指上的鲜血。
我大惊失色,刚想拽回手指,脚踝上的天门铃突兀的响起。
男人倾身下来,在我耳边说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是他!
是九里涧救我的那个男人!
难道救我的人是林三卦?
我一边躲着他的吻,一边问道:“你是林三卦?”
男人没有回答我,手上的动作一刻不停,天门铃清脆的响声在棺椁封闭的空间里尤为刺耳。
这一响,便是大半夜。
……
第二天一早,我从耳室的床上醒来,昏昏沉沉。
昨夜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但身上的不适让我意识到,那并不是梦。
但我明明被困在了那棺材里,怎么又好端端的在这床上醒来?
我翻身下床,毫不犹豫的冲向后院,穿过竹林,奔到正屋门前,盯着大门上紧锁的兽首铜锁。
那锁根本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
我翻出金花婆婆给我的钥匙,没有一把是能打开这铜锁的,我拿石头去砸,石头都碎了,铜锁岿然不动。
大门严严实实,连道门缝都没有,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情况。
我满肚子的疑惑,现在能帮我解惑的,也就只有金花婆婆了。
她引我来这儿,必定是知道这里的情况的,也一定认识林三卦!
我连早饭都顾不上,准备锁门去找金花婆婆问个清楚。
正在我锁门的时候,身后,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请问,姑娘姓林吗?”
我一回头,正对上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浑身的腱子肉,一张脸黝黑,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装,看起来很违和。
我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对,我姓林。”
汉子立刻激动起来,双手一抱拳,对着我一揖,说道:“看您的年纪,应该是林三卦老先生的孙儿辈吧?”
“不,我不是。”我连忙摆手,“我并不认识林三卦……老先生。”
‘老先生’三个字让我极度不适,正屋棺材里的那位……到底是不是林三卦?
汉子皱了皱眉头,略一思索,接着问道:“那您认识老先生的内人,林淑兰前辈吗?”
轰!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了一般,我整个人一阵恍惚。
林淑兰,我怎会不认识?我外婆就叫林淑兰。
那么,按照汉子的意思,林三卦是我……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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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万金难得一卦
外婆从未跟我提过关于外公的一切,所以我并不知道外公叫什么,是何来历。
我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我外婆?”
“你是林三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