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媳妇儿。”
轰。
我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忽视他对我的称呼,毕竟我现在有求于他。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叫什么?”
“叫相公。”男人不正经道,“或者老公也行。”
我顿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转脸就要往棺材外面爬,这人简直蹬鼻子上脸,老不正经,尽会占我便宜。
却没想到,刚转身,右脚就被他抓住,裤脚被掀起,我回头看去,就看到他盯着我脚踝上的天门铃,大拇指按上去,轻轻摩挲了两下。
然后抬眼,看着我很认真的说道:“胡庭桉。”
“你姓胡?”我下意识的问。
胡庭桉拽着我的脚,将我拉回去,挑了挑眉,问道:“还有谁姓胡?”
还有谁姓胡?惠城胡家一窝姓胡的。
但我却说道:“没谁。”
顿了顿,指着脚踝上的天门铃问道:“当年,是你亲手为我戴上这金铃的?”
“是我。”胡庭桉承认,又端详了一眼,点评道,“媳妇儿脚踝又细又长,我这聘礼选的真有眼光。”
“天底下只有一枚天门铃,二十三年前,胡家就把天门铃当做聘礼给了陈宝寅。”我质问道,“所以,你这是弄了个假货来东施效颦?”
胡庭桉松开我的脚踝,嘶了一声,哂笑道:“如果我说我给你的这只天门铃才是真的,你会信吗?”
“我选择相信你。”
‘选择’这两个字我咬得很重,坚定的说道,“就像今晚,我顶着莫大的风险来找你,这便是我的态度,但你到底值不值得我相信,那取决于你,不是吗?”
胡庭桉歪着头看着我,唇角含着笑,那笑染上眉梢,整个人都明朗了起来。
就因为我这一句话吗?
他看的我有些局促,我忍不住继续说道:“外婆说,催响天门铃的人,就是救我性命的恩人,外婆的话,我信,我也希望她没有看错人。
我的命,可以说是你给的,就算这一次我赌错了,大不了将命还你,我不亏。
但我相信,你选中我,必定也是看中了我身上的某些特质,我们算是各取所需,只要外婆的事情你能帮我解决,我什么都听你的。”
“媳妇儿能对我千依百顺,我当然求之不得。”胡庭桉说道,“但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帮不了你任何事情。”
“你骗我。”我梗着脖子咄咄逼人道,“金花婆婆是柳仙弟马,除了她,还有谁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设置百蛇阵?
她是我外婆几十年的至交好友,又曾经那么欣赏我在风水术数方面的天赋,怎能做到如此铁石心肠,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祖孙俩出事而袖手旁观?
她压着一切不说,却引我来这里,难道不是因为你?
既然你俩有这么深的交情,你又谈何帮不了我?”
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我能感觉到自己盯着胡庭桉的眼神有多不善,眼前这个男人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以他的能力,一伸手便能拧断我的脖子。
但那一刻,我一点都不知道害怕,豁出去了一般,必定要他给我一个说法。
胡庭桉却指着大门,无辜道:“我没有骗你,除了初一、十五,我连那道门槛都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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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而你,便是我的人和
胡庭桉不像是跟我开玩笑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是因为这片竹林吗?”
胡庭桉反问我:“认识这一片是什么竹吗?”
我摇头。
“万古湘江竹,无穷奈怨何!年年长春笋,只是泪痕多。”胡庭桉沉声浅吟,“这是大名鼎鼎的湘妃竹。”
湘妃竹?
相传舜晚年南巡途中,殁于苍梧,娥皇女英攀竹痛哭,泪滴成斑,之后二女双双殉情。
湘妃竹承载着娥皇女英莫大的幽怨凄楚,本就是极阴之物。
更重要的是,湘妃竹并不适宜凤凰城的环境,却能在这个院子里如此茂密的生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人设阵法为湘妃竹的生长创造了条件。
照壁八卦图、拱形湘妃竹林、上宽下窄的墓室样大门,甚至,脚下踩着的这方土地里,我都有理由怀疑,可能埋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外公林三卦的地盘,他又是有名的风水大师,如此精心设计的阵法,大多是出自于他老人家之手。
牌位上刻着的是林三卦,这个灵堂,便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可最后躺在棺材里的,却是胡庭桉,这里面的文章怕是大了去了。
外公和胡庭桉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渊源?
我不敢问胡庭桉,毕竟,他会被这阵法所困,有可能是外公救他,也有可能是囚禁他。
如若是后者,我这一问,便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至少在他帮我解决掉外婆的事情之前,我不敢问。
转而又看了一眼竹林,既然这竹林在阵法之中,那么,刀砍火烧都是没用的,否则胡庭桉也不至于被困这么久。
斟酌了一下,我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能破出这个阵法,自由的走出去?”
胡庭桉回道:“等到竹子开花的时候,阵法不攻自破,我便能够重见天日了。”
“想要竹子开花,需要很多条件。”我说道,“四时更替,风霜雨雪,每一样都是不可控的,而这整个院落里的阵法,却是一层不变的,只要阵法在,竹子便可能永远这样郁郁葱葱。”
“对啊,想要竹子开花,需要天时、地利。”胡庭桉伸手轻抚我的脸颊,眼神迷离,“而你,便是我的人和。”
我的心狠狠一颤,身子一抖,下意识的想要躲,胡庭桉却先我一步,将我用力搂进了怀里,说道:“二十年,媳妇儿,该来的,终究会来,你准备好与我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了吗?”
“我说过,我选择相信你。”我坚定的看着他说道,“希望你不会让我输的太惨。”
“你外婆的事儿,只是一个导火索,在这件事情的背后,藏着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他们在盯着你,盯着你外婆、外公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也在盯着我。”胡庭桉严肃道,“而你却是一张白纸,你外婆将你保护的太好,在你去找柳金花之前,尚且还有退路,但现在,你已经退无可退。
他们要把你当做一把利剑,刺向我们的胸膛,而你之于我们,本是唯一的铠甲。”
“陈家,也在这些人之列,对吗?”我问。
胡庭桉看着我很认真的说道:“媳妇儿,想要知道真相,不要听别人说,这天底下口腹蜜剑、包藏祸心的人太多太多,没有人能够永远做你的保护伞,你得擦亮自己的眼睛去看、去闯,懂吗?”
我用力的点头:“懂。”
“别怕。”胡庭桉轻拍我的后背,像是安抚,“二十年前,我便已经在你与天门铃之间缔结了血契,天门铃是灵物,认主,有它在,一般人便轻易不敢动你,我也会尽我所能的护你周全,你只需要循着自己的心往前走便是。”
“所以,金花婆婆我还是可以信任的,对吗?”我问。
胡庭桉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瓶子里有一小撮毛茸茸的东西,指甲盖大小,递给我说道:“把它带在身上,遇到危险的时候,催动它。”
说完,将催动符咒告诉了我。
……
从胡庭桉那里出来,我将护身符和匕首重新装在身上,漫无目的的走在青石板路上,回想着我与他说的每一句话。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在今夜之前,我与胡庭桉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可靠近他,我会莫名的感觉心安,而这种心安,在这个世上,曾经只有外婆能给我。
去找他,便是打定主意信任他,这是毋庸置疑的。
金花婆婆可信,那么,百蛇阵便是用来保护白事铺子的,外婆的事情我便可以暂且放一放,而陈家与徐刚……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在了玄器阁的门前,月光下,门口石狮子脖子上挂着的八卦镜反射出荧荧的光。
视线往下,眼神扫过公狮子脚下绣球的时候,猛地一顿,刚才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
抬脚刚想过去查看一下,身后,徐刚的声音冷不丁的传来:“林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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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退婚
徐刚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吓了我一跳,转头看去,他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我连忙问道:“师伯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下午见了一个朋友,一直聊到了现在。”徐刚打量了一下我,问道,“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找到地方睡下了。”
“找了个小旅馆开了房间,但心里有事,睡不着。”我说道,“师伯,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进去说吧。”徐刚错过我去开门。
我跟着进门,徐刚反手将门栓上,带着我去了后院,我俩在正厅面对面坐下。
徐刚问我:“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忙?”
“我想通了,外婆的事情,眼下除了陈家,没有人能帮我。”我绷着脸,装作很不情愿道,“我虽然生在陈家,但却是他们的弃子,如今遇到事情了,想要找他们帮忙,估计人家也不会搭理我,所以我想能不能请师伯做个中间人,帮我说说情。”
我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徐刚,观察着他的神情,想要辨别出点什么。
却没想到,徐刚面露难色:“林玥,其实今晚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我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着急跟你说。”
我疑惑道:“什么事?”
“刚才我跟你说过,我去见了一个老朋友。”徐刚说道,“本来我是想问问他,有没有办法破掉百蛇阵,却无意中从他那儿听到了一些关于陈家的消息。”
徐刚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陈宝寅被退婚了。”
“啊?”我讶异道,“怎么可能?当年陈宝寅刚满月,就收到了胡家的聘礼,这才刚刚结婚几天,怎么会被退婚?”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但事实的确如此。”徐刚说道,“内部消息说,是陈宝寅弄丢了天门铃,企图用一个外形一模一样的金铃替代,新婚当晚便被胡家发现,当夜人就被送回了陈家。
陈家一直封锁着消息,满世界的寻找丢失的天门铃,简直焦头烂额,要知道,如果找不到真正的天门铃,陈家与胡家的梁子就此结下了,本来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如今却要反目成仇了。”
陈宝寅以及她的天门铃,是整个陈家的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可能被调换?
可胡庭桉也说过,我脚踝上的天门铃才是真的,所以,陈宝寅的天门铃,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还是真的被人调换过?
如果被人调换过,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陈家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胡庭桉又是如何得到这枚真的天门铃,在我刚刚被遗弃之际,便戴在了我的脚踝上?
可如果没有被调换过,那么,从一开始,胡家给陈宝寅的天门铃就是假的?
胡家是故意而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了。
不,这事儿似乎也并不复杂,毕竟,接亲那晚,胡家的花轿明明是冲着我来的,所以,那个时候,胡家便已经知道真正的天门铃在我手上?
如果是,那么,从始至终,陈宝寅都是一个工具人?
甚至,整个陈家都一直被胡家玩弄于鼓掌之间?
无论是哪种情况,现在的陈家,无异于被架在了火上,焦头烂额。
我正想的入神,徐刚忽然又说道:“这第二件事情,是关于你的。”
我随即回神,指了指自己,问道:“关于我?”
徐刚点头,问道:“林玥,你实话跟我说,真正的天门铃,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我心里一紧,徐刚问这话是试探,还是关心?
他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我信任?
最终我还是不敢冒险,摇了头:“师伯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生下来当晚,就被陈家扔进了九里涧,要不是外婆,我早已经死在那里了。
长到这么大,我连陈家的大门槛都没跨进去过,陈宝寅的天门铃,怎么可能被我拿走?”
“你当然不可能,但你外婆……”徐刚脱口而出,又猛然收住,讪讪道,“林玥,师伯不是怀疑你和师姑的人品,师伯只是关心你。
陈家显然已经知道你的存在,我打听到可靠消息,胡家只给了陈家一周时间寻回天门铃,如果再找不到天门铃,陈家可能会将偷盗天门铃的罪责强加到你的头上,让你去做这个替死鬼。
林玥,听师伯一句劝,趁现在陈家的人还没有找上门来,你快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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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这黄毛丫头她也配!
徐刚担忧的看着我,我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就走。
“林玥,你去哪?”他追上来问我。
我停下脚步,对上他:“师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陈家真的要拉我做替罪羊,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我不能留在这里连累师伯你。”
“你这孩子,师伯又没说怕你连累。”徐刚嗔怪一声,然后为难道,“只是恰巧我最近谈了一笔生意,这两天要去实地考察,车票就定在后半夜,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我摇头:“不,我不走,师伯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说完,我径直离开,这一次,徐刚没有再留我。
……
我开了一间房,躺在床上一夜没闭眼,想了很多很多。
请徐刚引荐我去陈家,一是为了试探徐刚,另一点就是,外婆的事情跟陈家脱不了关系,对上陈家是迟早的事情,与其被人家暗算,还不如先发制人。
却没想到一夕之间,情形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这时候再去陈家,无异于自投罗网。
不管陈家如何动作,无非就是想要我的天门铃,天门铃是胡庭桉给我的,他总不该能容忍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天门铃抢走吧?
我相信胡庭桉是站在我这边的,但他对于我来说,始终太过神秘,我看不透他。
既然陈家要逼上门来,那我何不顺势以此再逼一逼胡庭桉,探探他的老底?
这么想着,我便决定哪里也不去,还回店铺去。
早上退了房,路边随便吃了早饭,然后慢慢走回去。
刚走到店门口,就看到一辆黑色宝马停在街角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揣着手,正盯着门头上的匾额踱着步,似乎有点着急。
我心里咯噔一声,陈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男人听到脚步声,回头来看我,四目相对,我们彼此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男人礼貌的冲我点点头,转过身去,继续盯着匾额。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