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要叫车来送你么?“
“啊,不用……“温长岭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自嘲一笑之后转身同郑济芳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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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戏又演完了一场。
祝南疆在锣鼓喧嚣中没滋没味儿地嗑完了一盆瓜子仁,忽然觉得背上起了凉意。
茶房走进来添水,添完水想把空碗一齐收了去,不想却被止住了。
碗是空了,不过边沿和勺子上还沾着些半干的藕粉。祝南疆举起那只瓷勺细细端详了一阵,然后伸出舌尖往勺底扫了一圈。
清甜的桂花香,还有……那人的味道。
一口一口将那残留的藕粉尽数舔清,他就像那溺水的人捕捉空气,瘾君子吸食鸦片一般,直到瓷勺被舔得光洁锃亮才闭上眼睛深叹了口气。
意犹未尽地将勺子扔回到碗里,他伸手抓了把发硬的裤裆,然后让茶房把戏园经理叫了来。
“刚才那个唱苏三的叫什么名?”
“回爷,名叫杜小嘉,新角儿。
“模样不错。“
“是个美人胚子,身家也干净。“
“美不美不是光靠嘴说的。“
“爷您稍等,我这就去把人给您带过来。“
经理会心一笑,转头就给茶房使了个眼色,临出包厢祝南疆又叫住他。
“脸洗干净了再过来!“
作者有话说:
海星满一千的加更(还没开始正式更新!只是“加更”!正式更新等周末!)
第2章 两个人的秘密
温长岭在16岁那年遇见11岁的祝南疆。
那时他正在从中学校回家的路上,途径三德里,突然看见弄堂尽头的石板阶上坐着个小孩。
这附近因为临近江南印刷厂,大多为工厂职工居住。温长岭身为印刷厂老板温成儒的独子,和这一条路上的人家都颇为熟识,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小孩儿。
他是哪家的孩子呢?
温长岭存着好奇上了台阶。那孩子一动不动地坐着,后背靠墙,人到近前才如梦方醒似地猛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温长岭看到了一张脏兮兮但极其秀丽的脸,长睫毛下是怯生生略带惊恐的眼神。然后他便笑了,像是在安抚对方似的,用一种缓慢的极其柔软的口吻道:“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孩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但似乎也并不厌恶他的靠近,甚至往角落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块空来。
温长岭接受了这份无声的邀请,摘下书包与他并排在石阶上做下。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能从对方嘴里获得哪怕只言片语,尽管他问了很多很多个问题,并主动拿自己的故事作为交换。
天黑了。在离开前他甚至怀疑这孩子压根就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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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小孩又出现在了那里,之后的几天都是。
温长岭开始习惯在放学路上花半个多钟头的时间在弄堂里逗留,唱独角戏似地跟他说说话。
起先他怀疑对方是住在这附近的某家人家的小孩,但回到家里同父亲问起来,又得知厂里没有哪个职工家里有这么个孩子――十来岁年纪,模样好看,但不会说话。
温成儒想要亲眼见一见那孩子,温长岭却又撒谎说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不知怎么的,他下意识的不想让父亲靠近那条弄堂。那条隐蔽的弄堂,那排狭窄的青石阶,应该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七八天后他如愿以偿从那小孩口中听到了第一句话,同时也终于知道对方并不是个哑巴。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温长岭逐渐知道了有关对方的很多信息。比如他名叫南疆,并不住在宝山路附近,白天在私塾上课,放了课却不想回家,因为家里人不喜欢他。
“南方的南,疆土的疆?”
“嗯。”
“姓什么呢?”
“就……叫南疆。”
“南疆?”
“南疆。”
温长岭猜测对方是个家境拮据在私塾里遭人欺负的受气包,因为他穿的衣服虽然料子不差但总不那么合身,而且从头到脚都不怎么干净。
出于怜悯,他常常从家中拿一些糖食糕点带在身上,回家路上遇见南疆便掏出来给他吃,有时候是红糖饼干,有时候是亲戚家送的萨其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