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邬岳最初的计划中,他就是要看着孟怀泽哭着悔不当初,然而此时真真切切看到孟怀泽的眼泪,邬岳的心却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的怒火几乎是瞬间被湮灭了大半,他控制不住自己地伸出手去,放轻了动作放缓了声音去安抚孟怀泽。
这样的体验对于邬岳而言太陌生了,可面对着孟怀泽,他的手脚四肢却像是天然地知道该如何收敛爪牙。
此番听到孟怀泽口齿不清地哽咽着求他留下,邬岳仅剩的那一丝怒气也被顺了毛,但他还记着之前孟怀泽对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和驱赶,这条狼又要面子又爱记仇,还觉得有点委屈,哼道:“不是你说的让我走吗?”
他还装模作样地回想了一番:“怎么说的来着,走了就别再回来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他只是嘴贱,听在生着病的孟怀泽耳中却落了真。孟怀泽慌得几乎不知如何是好,攀着邬岳的胳膊挣扎着爬起来要抱他,搂着邬岳的脖子凌乱地亲他的唇角,他太慌了,没什么准头,也控制不住力度,轻轻重重却像是小猫一般的讨好。
“对不起,”夹在哽咽中的声音抖得几乎听不清,“对不起,我胡说的,你别……”
邬岳终于装不下去了,他伸手揽住孟怀泽滚烫的脊背,两只手都把人抱进怀里:“好好好,我也胡说的,别哭了。”
他俯下身想将人放回床榻上,孟怀泽的背已经贴在了床上,他却不肯松开搂着邬岳脖子的手。邬岳从来没见孟怀泽这样哭过,眼睛都被泡肿了,眯着仿若睁不开一般,却又执拗地看着邬岳,像是生怕一闭眼他就会跑了似的。
邬岳就着俯身抱他的姿势贴了贴孟怀泽的额头,仍是滚烫,这会儿还折腾出了一层汗,他问孟怀泽:“是生病了吗?”
孟怀泽也不知听清了没有,含糊地嗯了一声。
邬岳揉着孟怀泽湿透的发根,心下有些烦躁,他讨厌人界这所谓的病,若是那些外在的伤他可以轻易地帮孟怀泽治好,而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病他却不知该如何去治,妖力在此时变得毫无用处。
他眉间蹙着,想要松开孟怀泽去拿药:“你是不是有药,跟我说要用哪几个,我去找。”
他撤身往后退,孟怀泽反而抱得更紧,不肯让邬岳离开。他贴紧了邬岳,不知是想把自己摁进邬岳的身体里,还是将邬岳摁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仰着头去亲邬岳的嘴唇,像是一个黏人的孩子,喃喃道:“不、不吃药,别去……”
他病得几乎失了理智,说话做事什么都来不及在意去想,也不知自己的表现与平时有多大相径庭,他满心满眼只有邬岳,像是守财奴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唯一珍宝。
清醒的孟怀泽多是矜持的,捏着那点不知所谓的伦理礼节,两人亲热也次次皆是邬岳主动,邬岳鲜少见到这样的孟怀泽,抱在他身上黏人得厉害,可怜又可爱。
他忍不住逗孟怀泽道:“不吃药,病傻了怎么办?”
孟怀泽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抱着他摇头,见邬岳仍是不伸手抱他,竟是抿着唇又委屈得要哭。
邬岳瞧着他,原本矜持的小郎中烧傻了像是变了个人,撇着嘴红着眼哭的样子有些滑稽,邬岳不知为何却笑不出来,或许是因为他的每一丝难过都那样真实,像是走投无路恐惧到极处别无他法的执拗。
他终于顺着孟怀泽的劲俯下身去,严丝合缝地抱住了孟怀泽的背,叹道:“行吧,傻就傻吧。”
他假装嫌弃又心满意足地斥了一句:“娇气鬼。”
第65章 好好补偿
孟怀泽病得厉害,两只眼睛也是又红又肿,却始终抱着邬岳不肯放手,汗涔涔的脑袋往邬岳怀里钻,每当邬岳以为他睡过去的时候,他又把脑袋拔出来,瞧上一眼邬岳的脸,仿佛是确认了他还在,这才又安心地再度贴回去。
邬岳问他:“不睡你的觉,老看我做什么?”
半晌没声,正当邬岳伸出爪子想揉一把孟怀泽蹭乱了的头发的时候,怀里的人突然轻声开了口,带着仍未完全消去的哽咽:“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
“我怎么没走?”邬岳气不忿地拽了一把孟怀泽的头发,“我走到川箕山上给你做那破箱子!”
“什么箱子?”孟怀泽没听明白,这才终于将脸从邬岳怀里拿出来。
“喏。”邬岳随手往床外一指,孟怀泽顺着看过去,在给他照明的金光中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个新木箱。
提起来这破箱子邬岳便有些忍不住地气,他开神智几百年来就未曾忍过丝毫的委屈,受一分亏必要对方百倍十倍地还回来,何曾像如今这般打碎了牙轻描淡写地往肚里咽,气哼哼道:“你那破药箱都烂成什么样了,我想着找些木头给你做个新的,就去了川箕山,没等做完呢回来你就那样赶我走,你自己说你做得对不对!”
孟怀泽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木箱,他绝没想到当日邬岳去川箕山竟是这样的原因。
邬岳本还想多叨叨两句,却蓦然撞见孟怀泽苍白的脸色。
“对不起,”孟怀泽的嘴唇微微发抖,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痛悔,喃喃道,“我不知道是这样……”
邬岳连想都没来得及想,到嘴边上的气愤和抱怨便自动地转了个弯,变成了:“咳,其实也没什么。”
说完他嘴贱又添了一句:“你记得好好补偿我就行。”
孟怀泽红着眼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便仰起了下巴去亲他。
邬岳被他吻得猝不及防,竟是被这弱不禁风的病中人翻身压在了榻上,被褥翻在一旁,大半个都垂到了床榻下面,却没人能分出心神去管。
孟怀泽两只手都紧张地抓着邬岳的肩膀,手心的热意隔着衣衫熨着邬岳的那处肌肤,他像是个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毛头小子,生涩地撬开邬岳的唇齿。
在最初一瞬的错愕之后,邬岳很快回神,眯着眼安然地躺在床榻上瞧着身上的人。
孟怀泽紧紧地闭着眼,亲了半天邬岳的嘴唇,这才颤颤巍巍地想起了往下走,僵在邬岳肩膀上的胳膊也这才想起来该动一动。
虽说他和邬岳之间什么荒唐事都做尽了,但孟怀泽这人身上还有些褪不尽的读书人的古板,脸皮极薄,说不出荤话来,也不禁逗,被逗急了便要恼,更是很少主动向邬岳寻求亲热,可如今他整个人都趴在邬岳身上,呼出的气息烫得灼人,像是一只瑟瑟求依的雏鸟。
直到孟怀泽往下滑去的时候,邬岳突然按住了他的手:“够了。”
孟怀泽有些茫然地抬眼看他,黑暗中邬岳的眼眸深处蕴着金色,像是摄人心魄的深渊,半晌那金色才淡下去,邬岳有些可惜地啧了一声:“好了,知道你补偿的诚意了,但我可不想折腾生着病的人。”
他单臂揽住孟怀泽的腰,想把人从身上抱下来,孟怀泽却抓住一旁的床沿和他别上了劲。
邬岳一愣,便看到孟怀泽弯起的唇角。他仰着脸看着邬岳,嘴角蕴着有些羞涩的笑,眼中是温暖的痴迷与爱意,微哑的声音像是软乎乎的小勾子,轻轻地落进邬岳的耳中:“不是什么补偿,是因为我想要你。”
他将脸贴在邬岳的怀里,轻声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你,邬岳。”
邬岳的呼吸猛地一窒。
窗外的夜色静谧地流淌,世间万物好似都在此时消失了,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床榻。
孟怀泽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滚烫,潮/湿,他从里到外皆被润透了,眯着的眼睛里像是氤氲着一场带雾的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