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拎着新加湿器,哼着小歌儿,漫步走进大厦里。
按照先前电话里的提示,演播厅在27楼,摁下电梯的一刻,男人才有了一丝要上战场的感觉。
就这么去,会不会显得太不正式?虽然某人在电话里说,只是例行等他下班,然后一起吃个晚饭。可好歹也是多年再次重逢,除去上次同学会,这还是他们第一回单独吃饭。
李英达常将这样的聚会称为date,林朝阳不兴留学生那一口中英夹杂的口癖,总觉得做作,但李英达说英语单词时,却让他觉得安心。
D-a-t-e,他多此一举地在百度翻译里输入这个词,“做名词时,日期/年代。”男人将屏幕拉下去一点,“俗语中也做约会翻译,及持续期间内的聚会,多用于爱侣之间。”
爱侣之间,原来如此。
林朝阳勾起浅浅笑意,他理了理衬衫领子,在“叮”地一声提示音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电梯。
“您就是林先生吧?”
才出电梯口没两步,林朝阳就见迎面走来个面相温婉的女孩。她一身优衣库通勤装,风格轻便,嘴边还别着台对讲机。
“您一定就是李老师要我来接的那位朋友。”女孩主动握手,扬了扬工牌,说,“环时组新实习生,章小媛。你可以叫我小媛。”
男人礼貌性地笑了笑,“你好,小媛。”心里却惶惶一沉,朋友,原来他在别人面前,称自己是朋友。
小媛毫不见外道:“按台里规定,一般人是不可以进演播厅里的。李老师还在拍,可能还要十来分钟。他特意吩咐我,让我先带你进去简单参观下。进去之前,你得要有这个。”
女孩将一块工牌递到他面前。男人抬眸一扫,见大头照处是李英达的脸,上头还贴着张狗头贴纸――很明显,这是李英达自己的工牌。
适才的惶乱一扫全无。你看,枯木又逢春了。
进门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咔咔”声,和胶卷滚动的声音。整间屋子暗暗的,女孩走在前面,示意后头的男人走路尽量轻些。
林朝阳松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这里的严肃气氛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好,我们现在切回现场......”男人的声音饱满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每一处停顿,都拿捏得极其到位,现场里听,仿佛在给耳朵做高端SPA。
林朝阳择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小媛递了瓶水来,站在他旁边,不停地笑。
男人偏过头,看着她一副捂嘴不敢大笑的样子,问,“你怎么了?”
女孩捋了捋头发说,表情有些娇羞,“来之前,李老师说让我接你。我问怎么认他,他说你只管看,接下来三十分钟电梯走出来的最帅的男人,那就是他的朋友。”
林朝阳面色一红,这次轮到他想笑又不敢笑了。
小媛满是星星眼地说,“我起初还不信呢,身边还有比李老师更帅的人?现在我信了......”
女孩面色微红,不敢直视男人的眼。
林朝阳说,“你也挺可爱的,跟我老家的妹妹一样。”
女孩更害羞了,要不是还在拍节目,林朝阳看她高兴得能飞起来。
平心而论,他对眼前这个女孩印象不错。她有一张小圆脸,正显出她的无攻击性。两条眉毛月牙似的盘在上面,笑起来时,有一对梨涡。
她让人想到高中时的王婷婷,也是这样的亲切开朗,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的感觉。
林朝阳打骨子里羡慕这种人的性格,他就做不到。
众所周知,有些人天生是向日葵,而有些人,天生只能做铁线蕨。
什么是铁线蕨?你看,你都不知道吧?
那是一种不太需要阳光就能生长的植物。
它们连同在世仅存的一万一千多种蕨类植物一样,默默无闻的孤独着、疯长着。
不需要太多关注,不需要精致的玻璃房、考究的水氧供应,乃至于它们是死是活,都无人在意。
没有人会记得地球上还活着一群孤岛似的铁线蕨们,正如没有人在意扶着膝盖走出门去的林朝阳。
人,它与植物最大的相同点,就是生来孤独。
林朝阳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
他随小媛的目光看向新闻台上的男人,聚光灯打在他身上,附出一层炫目的白。
李英达从新闻稿中抬眸,瞥了男人一眼。
林朝阳报之一望,一秒之间,风云再涌起。
☆、假鞋
一直等到凌晨后半夜,录制组才宣布完工。
林朝阳的烛光晚餐梦破灭,却获得一次和李英达共进夜宵的机会。
两人从基地出来时,后门小吃街生意正浓。炒粉炒面,啤酒烧烤,隔着百十来米都能闻见香味。
李英达拎着半瓶没喝完的红酒,晃在前面,“再去吃点东西?”
林朝阳一怔,他没想到,一贯吃着鹅肝牛排的李大公子,也会纡尊来这市井小摊前体验人生。
两人随即选了家龙虾店,择位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