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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桑 第168章

飨桑 沧海一鼠 4119 2021-08-02 08:13

  车外的事张耀忠却是一概不管的,现如今,他坐在暖和的车厢里,满心的欢悦,手里握着那几张年画细细欣赏。

   他没想到在这最后一日,被他找到了宝贝。前面几幅年画倒也还好说,它们自然是好的,可是这一幅,这昨日从江家拿回来的一副年画,却颇如了他的意。因为他曾听太后提起过这样一张年画,基本跟他手里这张一模一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子,装扮成年轻姑娘的模样,看起来甚是讨喜。

   他记得当时太后是这般说的:别看我现在岁数大了,略走两步就需要人搀扶着,但我也有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我可是个淘气的,得了空就出去玩耍,家里人根本管不住我。后来有一年的除夕,我又出去了,直到守岁的时候都没回来。父亲为了罚我,也为了引我安生上几日,就让我比着年画画画儿来着,他说,杏儿,你和你弟弟桂荣一起画,谁画得好,谁今天就有果子吃,也能跟我走亲戚去,画得不好的那个,就只能在家里待着,哪儿也不许去。当时弟弟已经跟着先生学了几年画,画工自然不知道比我高超出多少,可是你们猜怎么着,这次比赛却是我赢了。

   我记得那幅年画上面是个老婆子,对,和我现在差不多的年纪,嘴角眼角都带着笑,笑纹长长的,看上去是个老顽童的模样,甚是招人喜爱。她穿得也好看,红得紫的,上面绣着花儿,不像皇上现在喜欢的那些画,土黄的底色,灰色的衣裳,我常说我就是市井里长大的,顶不爱这些颜色浅淡的图,就是因为我从小看惯了这些花红柳绿的东西,俗气些,却吉庆。

   话说回来,桂荣信心满满地和我比试,毕竟他会画画,我却连握笔都不熟练,他认定了我怎么都不会赢过他,可是结局却是我赢了他。桂荣画到一半,竟然哭了,手指着年画,说那画中的老婆婆一直在瞪他,瞪得他不敢再画下去。而我却正好相反,我看到的,却是老婆婆的笑容。

   不是年画上固定的笑容,她的嘴角在动,动作很小,但我真的看到了。因为这一动,牵扯着她的皱纹都跟着动了起来,轻轻的一下子,却逃不过我这双眼睛。

   你们是不是觉得纳罕,画中的人哪会动呢?可是千真万确,我真的看到了,所以才一直记得真切,到现在都没忘。我一点都不怕的,从小,我的胆子就比桂荣大得多,更何况,那老婆婆笑得那样慈祥,我知道,她若是神仙,必是来帮我的。

   果然,我赢了桂荣,吃到了果子,也跟父亲到外面走了亲戚。父亲觉得奇怪,我这样一个从未握过画笔的孩子,怎生就做出那样一副栩栩如生的画来?可也因为这件事,他老人家从此对我另眼相看,还让我跟着桂荣一起读书识字,我常想,若没有这位老神仙,或许就没有现在的我吧。

   张耀忠还记得太后说起这事时的神情,带着几分得意,两只眼睛都蓄满了光。于是他们一干人等忙不迭上去拍她的马屁,说什么神仙肯定早知道您将来是何等的尊荣,所以自然会偏帮您。

   “有了这幅年画,恐怕这次老太后得重重地赏我。”张耀忠细嫩的手指抚过画中人的脸颊,指间却在触到画纸时顿了一顿。

   也是怪了,这张年画似乎有种魔力,你若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看,仿佛就能被那双带笑的眼睛吸进去一般,神魂悠悠,飘飘晃晃,人似已不知身在何处。

   张耀忠“呵”的笑了一声,伸出手照自己脸颊上轻轻一拍:宫里的美人儿们见多了,怎么还对着一个老太婆神思颠倒起来?虽然,他又用手指在画上搓了搓:这怎么不像画纸,竟像是一张人皮呢?不细嫩了,当然不如宫里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也算不得粗糙,还有一些弹性,似乎依稀还有一点温度,像是活人一般。

   张耀忠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又想起老太后那番话:桂荣说那老婆婆总用眼睛瞪他,怪吓人的。

   他又一次将目光移到画像的眼睛上:没有,她没有瞪着自己,她还在笑,笑得那般温和欢愉,仿佛全世界的快乐都集中到了她的眼角一般。

   只是,他总觉得有一些不对,胸口也有些闷闷的,像被堵住了一般,转瞬之间,心情已与方才截然不同。

   是怎么了呢?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张耀忠忽然倒抽了一口气:不是胸闷,他胸口处实实在在杵着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透过层层衣物,他都能感觉到上面冒出来的寒气。

   他低下头,那是一根拄杖,灵寿木,不过尺,粗围三四寸,红色的外皮上坑坑洼洼,另一端也就是杵在他胸口的那一端则呈自然的弯曲状,看上去像一只鸟喙。

   张耀忠揉了揉眼睛,他不知道这么一根破旧的拄杖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车厢里的,车门没有打开,车窗也被他从里面锁住了,这根拄杖难道是凭空出现的吗?

   他伸出了手,慢慢探向顶在自己胸口上的弯角,因为直到这一刻,他都不相信这根拄杖是真的。

   可是,手指还未触到它,拄杖上就忽然出现了另外一只手,手背上的皮皱皱巴巴,爆出了青筋,手指像弯曲的葡萄枝。

  第十三章 杀人

   手顺着拄杖朝上爬,指甲抠着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张耀忠被吓得“啊”的叫了一声,外面的随从们听到了,忙掀开帘子探头进来,慌着问他是怎么回事。

   “手”

   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张耀忠猛地张开了眼睛,他怔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一根破旧不堪的拄杖,当然,也没有那只布满了青筋的手,只有被洒了一地的年画,花花绿绿,被从车厢口透进来的光一照,分外刺眼。

   他做梦了,方才马车摇摇晃晃,他便不知不觉睡着了,只是这个梦,未免太怪异也太真实了点,惊得他满身的冷汗到现在都没有落。

   “公公,出什么事了?”随从们见他脸色青白,一个两个探身进来询问。

   “无无事,发了场梦。”张耀忠冲他们摆手,示意继续赶路,于是,门帘被拉上后,马车又一次摇摇晃晃地朝前驶去。

   张耀忠将地上的年画拾起来,其余的放在一边,手中只握着那张老婆婆的画瞧:古怪吗?一点也不,她还像他第一次见时一样,笑容可掬,平易近人。而且,她也没有拿着什么劳什子拄杖,她的手中,只有一幅卷轴,上面“一团和气”四个大字,用来形容她的模样再合适不过。

   “老咯,平时想睡睡不着,现在好容易能休息一会儿,净做些颠三倒四的梦。”

   张耀忠将额头上的冷汗抹去,自嘲地笑了笑,不再多想,将手中的画放在一旁。可就在这时,他听到拉车的马儿嘶鸣了一声,像是被惊到了,紧跟着,马车剧烈颠簸起来,那两匹拉车的马像疯了似的,死命朝前逃窜,仿佛想甩掉什么东西一般。

   “怎么了?”张耀忠探身到前面想去掀门帘,可是车厢晃动得太厉害了,他的手抓了几下,都没抓住门帘,自己反而被从座位上甩了下来,脑袋磕在车壁上,“咚”的一声。

   “公公,这几匹马忽然疯了,怎么都拉不住,您老人家扶好了。”

   车夫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张耀忠于是伸手死死抓住车窗,勉强稳住身子,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在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上,随着一层接着一层的巨浪忽上忽下。

   这么想着,耳边竟然传来了海浪的声音,“哗哗”那浪似乎卷得很高,然后,又重重落下,就像一堵轰然倒塌的墙。

   张耀忠的身子猛地一抖,脖子虽然已经硬得像一根木头,但他还是梗着慢慢转过头去。他看到了一根拄杖,从那幅已经不知何时浮起来的年画中探了出来,拄杖的头部弯弯的,像个鸟喙,仿佛随时会啄人一般。

   “你你是”张耀忠如今已经叫不出来了,因为年画里的老婆子在瞪着他,凶光毕露。

   拄杖动了动,猛地朝前圈住张耀忠的脖子,将他朝年画扯了过去。他措不及防,惊吓过度,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只能任由自己被拄杖死死扯住。

   “砰”的一声,膝盖撞到马车的座位上,暂时止住了滑行,张耀忠于是赶紧用两手撑住车座,使出浑身解数朝后挫,想摆脱拄杖的钳制。

   可是拄杖只停了一停,便又将他朝前扯去,这一扯却比方才更麻烦了,他胸部以下被座位挡住,脖子却被一股奇大无比的力气牵扯着,一点点朝年画靠了过去。

   张耀忠觉得自己的脖颈后方的皮肉快要裂开了,喉咙中的气息越来越弱,竟是只出不进,只能哈哈喘气,任凭涎水从口角流下,就像一条垂垂欲死的老狗。

   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又对上了年画中的那双眼睛,他看到那双眼睛朝外凸了出来,就像两块暗黄色的水晶。

   “咯嘣”一声,张耀忠的脖子断了,身子随之瘫软下来,手脚耷拉在两侧,再也无力抗争。

   拄杖依然钩在他那根已经被拽得又细又长的脖子上,它将他的身体朝前扯,把他拉进年画中,血水“扑扑簌簌”,将画纸浸得殷红。

   两匹拉车的马在山路上疯跑了一阵,终于挣脱了车辕,头也不回地顺着山路跑得没影了。车子朝前滑行了许久,才撞到了一块山石上面,“哐啷”一声停了下来,车轮都被撞飞掉了一半。

   车夫早已弃了车,现在,正气喘吁吁地跟在那些骑着马的随从们后面,朝马车的方向赶了过来。

   “公公公公”

   一叠声的叫,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几个人顿时慌了神,以为张耀忠被撞得昏死了过去,于是忙下了马朝马车跑去。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随从率先去掀门帘,可是刚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就看到一个红不溜秋的东西从缝隙里侧着出来了,像长了腿一般,贴着他的衣袍滑到地上,蹭着满是车轮木屑的地面滑了出去,只在身后留下一道粘稠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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