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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桑 第71章

飨桑 沧海一鼠 3412 2021-08-02 08:13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桑并没有生气,它抬头看他,眼皮子一眨不眨,“你还没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信都扔了,你又没写错字,字迹也清晰工整,所以,为什么写了一遍又一遍?”

   赵子迈的胸口忽然很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般。它为什么非要追着自己不放,逼他去面对他最不愿意直面的东西。

   “我觉得自己的字不够好。”过了许久,他才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个笑,轻声道,“小时候写不好字,我是不敢睡觉的。”

  第十六章 行记

   桑冷笑一声,“不用说,又是因为你父亲。倒是怪了,他既不打你也不骂你,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听到它不咸不淡的这么一句话,赵子迈刚忍下的火又冒了起来,眉头蹙了一蹙,他的声音冷下来,“你又为何这么关心我的家事?”

   桑将最后那块金糕送进嘴里,手背在嘴角蹭了蹭,然后忽然起身走到赵子迈跟前,两手毫不避讳地压上他的肩膀,将脸凑了过去。它的眼珠子被烛光映得更红了,一闪一闪的,透出诡异的光。

   “我觉得你很眼熟,第一次见你时还未察觉出来,后来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越来越深,”它松开一只手,勾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小子,你以前见过我是不是?”

   赵子迈只觉下巴被一只铁钩子钩住,怎么都挣脱不了,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没有,我从未见过你。”他喘着粗气,脸色越来越青。

   桑却没有松手,“赵子迈,你这个人狡猾得很,表面上温和谦恭,其实心里想什么可没几个人能参透。我先把丑话放在前头,若是我哪天发现你骗了我,我可不会让你好过,我的手段你是清楚的,我说不让你好过,绝不只是说说,我会让你真真切切地体味到什么叫作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包括你又敬又怕的那位赵安赵大人,我也不会放过。”

   它表情扭曲,好似毒魔狠怪,而且在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它忽然收了手,将赵子迈朝后一推。

   赵子迈向后退了几步,仰面倒在床榻上,桑阔步向前,两手撑住床面,朝他挂着冷汗的英隽脸庞又看了一会儿,这才又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下了床朝屋外走去。

   赵子迈却挺尸一般地躺着没动,目光直直望向漆黑的屋梁,眼睛里面似乎有暗流涌动。

   过了许久,门板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看身形却是宝田。赵子迈于是坐了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冲外面道,“进来。”

   宝田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抹奇奇怪怪的笑容,“公子,”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刚才它来了。”

   “你看到了?”赵子迈将脸上的冷汗拂去,不想让宝田看到。

   “我看到它来找你,就躲门口偷听来着,怕出个什么万一。可是没想到,”宝田挠挠脑袋,似乎很是难以启齿,“没想到它爬到公子的床上来了。”

   赵子迈白他一眼,“要是穆姑娘,你倒还可以多揣测一二,可它是什么?是这世上最凶恶的邪祟,一只邪祟爬到我床上,除了恐惧之外,我难道还会有别的的念头吗?”

   宝田“嘿嘿”笑,“那倒也是,是我想多了,毕竟它的外表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赵子迈叹了口气,旋即又抬起眉毛,“宝田,它方才说觉得我眼熟,这倒是怪了,我一点也不记得我曾见过它,你对它可有印象吗?”

   “公子记性这么好都记不得,我又怎会记得?”宝田边说边帮他把弄皱的床铺重新整理好。

   “那就是它记错了,它现在还是混混沌沌的,什么事情都只能记得三分......”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脑袋里“轰”的一声,他差点失声叫了出来:他忽然想起桑将闫予池的魂魄烧掉时,它手心中窜出的火球中间那几个尖顶,像宝塔似的,高耸入云。当时他只觉得那些尖顶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可是事态紧急,未有多想,后来也便将此事抛在脑后了。然而现在,他却想起那些自己曾在哪里见过那三个尖顶了。

   在父亲的行记里。

   赵安年轻时曾到各处游历,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在行记中记录当地的风土人情、自然风景。有时,他也会把见过的景致和遗址遗迹画出来,当做一种纪念,以防年长月久之后,年老力衰之时忘记了这些风景名胜。

   这本行记,他曾随手丢给赵子迈让他翻看,不过幼年的赵子迈对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体是提不起丝毫兴趣的,唯一能吸引他注意的,也无非就是上面草草画出来的几幅画罢了。

   不过赵安虽画得潦草,却极其逼真,以至于赵子迈看到桑手心中那几个尖顶的时候,一下子就联想到赵安行记上那副画来了。

   “尖顶错落有致,直入云霄,其超凡绝伦,笔墨难以形容。”

   他记得父亲的行记上是这么记录的,可是绞尽脑汁,却也想不起那里是什么地方。或许,他当时根本就没有认真审读,所以才记不得它的名字。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见赵子迈睁目结舌地愣住不动,宝田伸出手在他眼前一挥,“公子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

   赵子迈揉了揉有些酸楚的眼角,“没什么,宝田,我们还是不要耽搁太久,尽早赶回京城为是。”

   “案子都结了,公子难道回去还有什么急事吗?”

   “我要去见父亲,”他望向窗外黑黢黢的天空,一字一句道,“有一件事只有他能解释得清楚。”

   刚下过雨,河水涨得很高,远看去,像一根铮亮的琴弦绷在茫茫原野上。河两岸长着满了竹子,被风一吹,掀起一阵碧浪,层层叠叠,煞是壮观。

   丘宅就立于一片竹林后面,远瞧雾气沼沼,近观却别有一番景致。宅院并不是很大,却清新不落俗套,白色灰泥墙配着浅红屋瓦,拱门和回廊向南北舒展,挑高大面窗的客厅映出后面一盏亭台和一片稀稀落落的竹林,人在其中,倒像是身处在一副水墨画中一般。

   廖采臣和余春华坐在大厅里,一边品茶一边等待着宅院主人的到来。

   廖采臣今天是穿着戏服来的,脸上的妆画得比平时更厚重些,看上去还真像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不过余春华心里却在打鼓:廖采臣在青州城也算是有些名气在外的,这位丘公子只要稍作打听,便能知道廖采臣是个男人,他们现在在这里坐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他却仍然没有现身,别是已经知悉了廖采臣的秘密了。

  第十八章 裙裾

   廖采臣却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轻轻抿着茶,一边还对余春华道,“班主,这茶不错,甘鲜醇和,香气幽清,你快尝尝看。”

   余春华心说你这小子倒是心大,一面站起身背手走了出去,想到院子中透透气。

   一出门先是一道照壁,将正厅与宅子的正门隔开。照壁上是日出云海的图案,只见云雾滚滚,如浩渺烟波,上方一轮红日,仿佛能映出光彩一般,灼灼生辉。

   “有钱人家不管什么都修得这般精致,不像我们,四海为家,每晚能有张舒服的床睡已经要感恩。”余春华感叹了一句,挪步便要离开,可是步子还未迈出,他忽然又转过头去,望向那张厚实的照壁。他发现那轮太阳竟不是刻上去的,而是被凿开的一个石洞,洞的那一边,似乎还有光线透进来。

   余春华不知这是主人家故意为之还是有别的原因,于是又走到照壁旁,将眼睛贴在了那轮日头上。

   这一看不要紧,他忽然“咦”了一声,朝后退出两步,口中直念着“怪哉。”

   廖采臣被他的声音引了出来,冲余春华道,“班主,出什么事了?怎么这样慌张?”

   余春华一边抓着脖后颈,一边朝照壁指了一指,“那太阳是个洞,你凑过去,看看能瞅到什么?”

   “洞?”廖采臣很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按余春华的话走到照壁前,将一只眼睛凑到洞旁,朝对面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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