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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桑 第181章

飨桑 沧海一鼠 3168 2021-08-02 08:13

  它没死,它果然没有死,年用尽力气窜上来,咬住了小弭的脚,将他拖了下去。

   惊悸中,大家全部扑向坑边,他们看见,小弭尚未完全掉下去,他正死死攀住离坑沿不远的一块大石,脚面上,却挂着那颗恐怖的被烧得皮开肉绽的大脑袋。

   年没有什么力气了,但是却死死得咬住小弭不放,眼睛中闪动着复仇的凶光。

   “爹,救我,我疼”小弭哭叫着,他的手指虽死死抠着大石,但是显然,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阿邑趴在坑边抓了几把,可是距离太长,他够不着儿子,只能绝望地看着小弭又朝下滑出几寸,眼看就要命丧蛇口。

   “小弭,抓住拄杖。”他耳边响起那个令人心安的声音,乙婆婆颤巍巍趴下,将手中的拄杖探了下去,它从黑烟中穿过,正好落在小弭死抠住大石的手边,像是从天而降的神迹。

   “孩子,”乙婆婆镇静的声音传到小弭耳中,他看不到清楚她脸,却能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拄杖流到他的心间,一时间,脚不那么疼了,那头凶兽沉重的呼吸声似乎也离他原来越远了,“别怕,婆婆数到三,你就抓紧拄杖,好不好?”

   小弭用力地点头,这一刻,他没有想过自己没抓住掉下去会怎样,他不用想,有乙婆婆在,一切好事都会发生,这是他的经验,他对此深信不疑。

   “一二三。”

   听到“三”的那一刻,小弭两手一先一后抓住了拄杖,他先感觉脚下一沉,随后,身子便被一股力量朝上拽去。穿过黑烟,他看到了乙婆婆的脸,上面带着抹欣慰的笑。

   “乙婆婆,”小弭的身体贴到了地面,他也冲拄杖那头的她笑着,“乙”

   背后袭来一股带着腥味的热气,随即,一条黑影蹭着小弭的身子过去了。年被逼上绝路,殊死一搏,竟然攀在坑壁上爬了上来。它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乙婆婆,于是,便不管不顾扑了过去,张开嘴咬住她的裙裾。可是它的另一半身体还挂在坑壁上,再加上力气几乎已经全部用光,便不能再动,只能将她一点点地朝嘴里吸过来。

   乙婆婆奋力挣扎,用拄杖用力捅年的眼窝,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即便被捅瞎了眼睛,年还是死死咬住她,一点一点,它用蛇信缠住她的脚,将她朝那张血盆大口中拖拽过来。

   “救我”

   她慌了,手朝周围被年吓得散开了的人群挥了几挥,“救我,快”

   “爹,快救婆婆,快一点”小弭被吓得哭了起来,他不管不顾地朝乙婆婆冲了过去,伸出小手握住那只刚救过自己的大手。

   可是下一刻,小弭觉得身子一轻,衣领一紧,他被爹抓住,提了起来,手指也从乙婆婆的手中脱离了。

   “备弓。”

   这两个字的声音引起了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人群遂不再前进一步,不仅不进,反而朝后方撤去。只有二十几只弓弩从密密的人墙中伸了出来,闪着黑光的尖头齐齐对在年的身上。

  第三十二章 利用

   “为什么不救人?爹,她是乙婆婆,她可是乙婆婆。”

   小弭惊呆了,现在蛇信又将乙婆婆朝里拉扯了一点,已经来到了她的大腿根部,年的牙齿在刚才的挣扎中碎了大半,所以,它现在在生吞她。乙婆婆在叫,凄惨的声音像一把针,扎进小弭乱哄哄的脑袋里。

   阿邑没理会儿子,将小弭拽到身后,右手轻轻朝上一扬,嘴里轻声说出两个字,“拉弩。”

   有那么一瞬间,小弭以为他是要将年兽射死,再营救乙婆婆,可是弓弩瞄准年后,阿邑却迟迟没有下令发射。

   为什么?他在等什么?

   小弭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着阿邑的胳膊,一双失神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他是给了自己生命的那个人,可是现在,他却发觉自己不认得他了。阿邑的脸上不住地朝下滴着汗,将他的皮肤涂染得晶亮,汗水下,是他死命隐藏的恐惧和虚伪。

   “它吃了太多人好不容易逮到它,得先杀掉,其他的都不重要不重要”阿邑语无伦次地说着小弭听不懂的话。

   “那为什么还不动手?”小弭吼了一句,一边拼命朝前用力,想挣脱阿邑的钳制,可是抓住他的那只手像只铁钳,从他的衣领挪到了脖子上,将他抓得喘不过气儿来。

   “乙婆婆”

   小弭被掐得眼泪模糊,他的身体已经软了,整个人挂在阿邑的手上,只有脚尖挨着地。他看到乙婆婆朝自己转过脸来,她现在已经被年吞到了脖子,只剩下脑袋还露在外面。她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只是,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乙婆婆的眼睛上。她的眼睛中,恐惧和绝望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他看不懂的东西。

   “说谎。”她说不出话了,却仍用口型对阿邑说出这两个字来。

   小弭觉得掐住自己的那只手猛地颤了一下,手指无力地松开,将他丢在地上。

   说谎,没错,爹在说谎,全村上下的人都在说谎,他们对她,说了一个弥天大谎。

   半月前,官府派人下来询问年兽之害,无意间看到了正在指挥村民们建筑防御工事的乙婆婆。后来小弭看到,官府的人来到自己家,与爹关门商谈了许久,他感到好奇,便趴在门上偷听,却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刺配”,什么“崖州”,什么“包庇”。他不懂,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将这件事随口告诉乙婆婆,可是在这之后,他发现乙婆婆的面色变了,变得有些惊慌,在面对年兽时,都未曾出现过的惊慌。

   “我相信他们。”过了许久,乙婆婆忽然说出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说这句话时,她脸上的神色又恢复成他所熟悉的平静,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平静竟多了几分神圣。

   “相信什么?”

   “没什么,小弭,咱们再去看看,我怕今年摘的棉桃不够用。”她说了一句答非所问的话。

   “欺骗,”小弭代她吼出这两个字,“既然要她死,为什么还要利用她?”

   人群被这声质问惊得朝后缩了缩,而与此同时,年已经将乙婆婆全数吞进了口中,只留一双眼睛从它尚未闭合的上下颚之间朝外望着,望着那一张张被虚伪涂染得有些模糊的面孔。

   他们都知道,每一个人都知道。

   原来,这是一场一石二鸟的盛筵。

   年发出了吞咽的声音,涎水顺着它的嘴角滴落,终于,伴随着“咕噜”一声,它将乙婆婆整个吞进腹中,一直大张的嘴巴也慢慢闭合上了。

   “放箭。”

   阿邑的声音从小弭头顶飘过,紧随其后的,是铺天盖地的长箭,每一支都带着呼啸的风,朝年的方向去了。

   小弭眼前一黑,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外面的天色还是黑压压的,只是小弭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噩梦发生的那个晚上,因为他浑身绵软无力,头晕沉沉,肚子空荡荡,连下床的力气都使不出,应该已经昏睡了几日。

   外间屋子点着蜡烛,烛火一动,他听到了有人在说话,是母亲和姐姐。

   “小弭已经睡了两天了,也不知道何时能醒。”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娘,您别担心了,郎中说弟弟只是受了惊,多休养几日便能好了,只是只是爹那边倒有些难办”

   “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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