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A他以下犯上 第80章
或许是久病的缘故,皇帝的眼睛不似年轻时清明,浑浊的眼球上布满红血丝。他睁开眼睛看时钊,不像在看自己流落在外多年的亲生儿子,更像是在透过这个少年的眼睛,看昔日失踪多年的恋人。
皇帝将时钊打量得很仔细,似乎是想从每一个细节处寻找他与兰霜的共同点。
事实上,时钊并不像兰霜,他的眉眼更像是两个人的综合,他身上既没有兰霜的率真,也没有皇帝的威严,他的瞳孔漆黑无比,仿佛能映出无边夜色。他的气质与皇宫中的所有皇子都不一样。
那是一种长年孑然一身形成的,独特的孤独感与疏离感。
如果皇帝是想借时钊来怀念曾经的恋人,那么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时钊没有回避皇帝的眼神,皇帝在打量时钊的同时,时钊也在打量着他。
眼前这个人,除了一层血缘关系之外,他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地方。
皇帝于他而言,更像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他们就这样静默着凝视对方。
楚玦皱了皱眉,出声打破沉寂:
“他是时钊。”
楚玦突然的介绍显得有些突兀,在场的人都知道站在皇帝面前的人是谁,根本不需要旁人来说明。
他是时钊。不是谁的附庸,不是谁的影子,不是谁的复制品,此刻他站在这里,他就只是时钊。
楚玦能够理解皇帝想要从时钊身上找相同点的心情,但他更希望皇帝先看到时钊这个人本身,毕竟他们已经错过很多年,这其中错失的东西是无法弥补的。
皇帝意识到自己失态,从时钊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
“你不像她。”皇帝说。
皇帝的语气难免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夹杂其中。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那些复杂情绪已经被他敛去。
“你想离开银翼舰队吗?”皇帝问。
哪怕银翼舰队的队长楚玦此刻就在这里,皇帝也没有避开他的意思,他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他的目光沉静无比,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上的宝石,他就像在等时钊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时钊不假思索地说:“不想。”
这个答案在皇帝的意料之中。
他能明显感觉到,时钊不属于皇室,即使此刻拿至高无上的权力与世间罕见的珍宝与他交换,他也会不为所动,毫不犹豫地选择同一个答案。
皇帝语速缓慢地说:“皇子呆在银翼舰队,之前没有这样的先例。”
时钊完全没把这个当成一个问题:“很简单,你可以不公布这件事。”
“我不需要这个身份。”
横竖时钊也不在乎什么皇子身份,如果这个身份会让他离开银翼舰队,离开楚玦,那么他宁愿不要。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此刻如果他的生父和楚玦同时掉进水里,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救楚玦。
意识到自己在想怎样一个白旭成式的无厘头问题,时钊不禁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驱逐出去。
也许是从没听过有人如此草率对待皇室身份,皇帝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也听过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情景跟现在大不相同。
“时钊,这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东西。”皇帝说,“我承认,我亏欠你很多。我们都亏欠你很多。”
“这是我们见的第二面。第一次我知道你是兰霜的孩子,第二次我知道你是我的孩子。”皇帝说,“我没跟任何人讲过我和兰霜的故事,但我今天想跟你讲。”
皇帝停在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他看了一眼楚玦。
楚玦了然地点点头,对时钊说,“我去外面逛逛。”
一分钟不到,宫殿里只剩下时钊和皇帝两个人。
皇帝这才开始讲他的故事。
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远得让皇帝想起都要花费好一番力气。
实际上,皇帝不是讲故事的好手,他的叙事非常平静客观,发生过什么就讲什么,没有夸张,没有修辞。
他讲的这些甚至不能称之为“故事”,更多的像是一种回忆与怀念。
他讲的不是爱情。
他的切入点是兰霜在外游走宣讲的那些东西,那些在今天看仍有进步意义的理念。
“她确实是为帝国做了很多。”皇帝长叹一口气,“她是最早发现我们帝国高层有问题的人之一。在二十多年前,Gospel组织就已经在帝国渗透了。”
整个帝国,就像一个被蛀虫掏空的漂亮苹果,表面红润而有光泽,内里却早已被啃咬得腐蚀不堪。
可这个现象并非一朝一夕形成,早在皇帝接手这个国家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帝国的弊病。
而另一个与他志同道合的人,就是兰霜。
他们想要改变,但处处受人掣肘。
Gospel组织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如此强大,简直就像一个构筑在帝国之上的另一个国度,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与行事法则,就连皇帝也难以完全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