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也不送她去官府,却总是一次次坏她好事。她前脚偷了知州家的翡翠杯,后脚脖子上就多了一柄寒剑,刚刚偷了某家富户的黄金,自家的老窝就被端了。
他总是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好了,她以为他只要得到了她,就不再搅事情了,某个月夜,自荐枕席,将他的刻刀偷了放在自己胸脯上,以为怎么着也会让他心猿意马一回,岂止转身却被人连人带被子丢去了大街上。
“卿本佳人,奈何自甘堕落。”
直到那一日,他离开澜州,她躲在屋檐上悄悄看,一名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与他一同上了马车。他那时正在雕一个什么小物甚,大约就是车上女子的小像。
一些碎木屑掉落在了横木上,马车里伸出两只柔荑,捡了木头,用帕子包住。
光是看这一双手,窈娘便知自己不可能了。她弃偷从良,嫁了人,岂知又遇人不淑,过了几年日子,一气之下将夫君打了一顿,跑了出来,又重操旧业。结果没过多久,遇上那蜡黄脸汉子黄平,不得已做了他的帮凶。
“等等。”顾蓁放下骨头,“你是说,我爹不止雕刻功夫一流,且长得又高又帅,还有钱?”
窈娘也啃得满嘴流油:“到位,便是这样。”
“还有我娘,”顾蓁上下打量窈娘一番,“窈娘你都这样美,光看我娘的那一双手,就自叹弗如了?”
顾蓁自小便被带到吴江府,早忘了爹长什么样,娘更是从未听过,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窈娘哼了哼鼻子,颇有些不满,看看顾蓁的一双眼睛,又默默点了点头。
“不对呀,”顾蓁搓了搓自己的脸,“他们长得那样美,我怎么长成了这样?”
窈娘也扔了骨头,用油手搓了搓她的脸,扯扯她耳朵:“你是还没张开,再张两年,比我还是差点儿,好歹也能看。”
顾蓁抱住窈娘的腰,咯咯咯笑个不停。
窈娘也回抱住她,幽幽叹气道:“如果你爹还在,怎会让你受这些苦?”
顾蓁忍住眼泪,笑嘻嘻道:“我不苦,疼我的人多着呢。”
顾蓁又仔细问了些她父母的情况,可惜当初在澜州,他爹是化名,窈娘所知有限。问了半天,自己身世还是一团秘。
月朗星稀,二人烤着火在洞里睡了一觉。
翌日,窈娘决心先护送顾蓁回云岭书院,自己再闯荡江湖去。
窈娘的脚受了伤,武功虽还在,行动却有些不便,顾蓁便自告奋勇来背她,一边走一边盘算:“我背了窈娘,有没有脚力费?”
窈娘嘴里含了根狗尾草,毛茸茸的梢头蹭得顾蓁脖子有些痒。
“有唉,你背我一文钱,我护送你回去十金。”
顾蓁:“……”
唰的一声,窈娘的短剑刺在她脚边,一只紫色的大蜘蛛登时毙了命。
“你瞧瞧,”窈娘笑嘻嘻地说,“我这护送值不值十金?”
顾蓁:“……”
走了一路,到了一处小溪边,顾蓁有些体力不支,脸色也白了起来。她将窈娘放在一块大石头上,自己揉起了腰。
窈娘不满地大叫:“这才走多久呀,小蓁儿,别想偷懒!”
“不是……”顾蓁吞吞吐吐道,“我近来娇气得很,腰老是酸得很。”
窈娘是过来人了,一看便知怎么回事儿:“你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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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窈娘真是个趣人儿。下章终于掉马了。
第57章 掉马
顾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红着小脸儿道:“你……你……你说什么,男人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呢。”
然而她眼前自动浮现出段景思的身躯。他背上虬结的肌肉,她曾见过;他温暖结实的胸膛,她曾触碰过;更别提,他修长笔直的两腿……
窈娘“哦”了一声,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昨夜她已知悉顾蓁全部事情,扁着嘴,嫌弃道:“你在那劳什子景啊思的身边一年多了,他也看不出你身份,什么举人、进士,我看,真真儿是个大笨蛋。”
顾蓁低头不语,脸却越发地红,肚子也隐隐痛了起来。
窈娘这才明白,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傻孩子,你小日子来了,快拿带子去换上。”
上次在桃花坳那次来了癸水后,便停了,一直没来,这才是第二次。顾蓁年纪小,是有些糊涂,红着脸去了林子里。
等顾蓁回来时,窈娘已然削好了一根木棍,当拐杖杵着。二人互相搀扶着,一路笑笑闹闹地走着,已然能见云岭书院尖尖的屋顶了。
时值夏末,山里各色植物郁郁葱葱的,路边有一棵野柿子树,正结了些青青的果子,叶子本也绿的正好,却落了泰半些在地上。
窈娘望着这路侧的落叶,忽然生了些愁绪。她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尚且孤独一人,身如飘萍,不知什么时候,便如这柿子树叶一般,明明还在盛夏光年,就早早坠了地。
她搂住顾蓁的小肩膀,道:“要是你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短短两日不到,她已对这个小姑娘生了些情意。
顾蓁笑了笑:“等二爷中了进士,我在松园的聘期满了,准备去金陵做点小生意,买个大宅子,窈娘一起来住。外面跑着多累呀,若是您闷了,就看我的话本子,他们都说,我写得可好了……”
窈娘目光温柔如水,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好……可是,瞧你语气,难道不想留在松园做少夫人?”
顾蓁满脸霞飞,却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