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奴,这次可让我亲眼逮着了,真真儿是一个院儿里出来的,同方宴一样,不男不女,弄坏了风气。”
“姐姐还怪我多心,怎么样?偷了不知哪里来的玉兰露子,大庭广众的勾引梁皖哥哥,这如何也是抵赖不得的了。”
宋玉宁叉着手,真是气得急了,脸蛋通红,扇完人的手还微微颤抖着。
这玉兰露极为难得,要采当季最好的玉兰,只用中间最好的两瓣,蒸制冷凝,几年才得这样一瓶。因为对保养肌肤极为有效,金陵城中贵女争相研制,她也遍寻不得,却不知怎的,被这贱奴勾得梁皖送了她。
她说完见顾蓁扬着脸,一副丝毫不知悔意的模样,抬手还要再打,顾蓁却牢牢捉住了她的手。
“玉宁姑娘,既然我贱,打我可玷污了您这高贵的身份,仔细您的手疼。”
顾蓁连日来受段景思冷待,心里正是委屈,又刚遇上梁皖这等不知轻重的,才刚说清楚,现在又来个只知仗势欺人的宋玉宁,脸上火辣辣地疼,忽的就生出一股冲动,不想再忍了。
她改了往日见她那副伏低做小的模样,把手往旁边一甩,眼里丝毫没有害怕两个字。
宋玉宁气得发抖:“反了,反了,要翻天了!”只恨今日出来得匆忙,忘了带鞭子。她的三脚猫武艺,全在那根鞭子上,离了去,便同宋兰沚一样,杀鸡的力气也没有。
但她此刻怒火攻心,哪里顾得了三七二十一,说着要去抓顾蓁的脖子。
顾蓁小时候与欺负她们的小男孩儿打架,脚底不知有多滑,身子迅速往旁一闪。
宋玉宁不仅没抓到她,自己倒还没站稳,手肘硌在门廊上,起了一片青污。
顾蓁挑了挑眉:“玉宁姑娘,这可是您自己摔的,我连您的衣角也没碰着一片。”
宋玉宁咬牙切齿:“你这个人贱奴、小偷,我要将你剁成一节节的,扔到河里去喂鱼。”
顾蓁倒还有些怕。可不管她如何退让,如何劝说梁皖不要过分关注她,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她索性不再解释。
想了想,又把梁皖送的玉兰露瓶子放在了走廊边上:“这个瓶子梁公子非要给我,玉宁姑娘要是喜欢,给你好了。”
她说完挺着胸,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玉宁气得发抖,“贱奴”“兔爷”“妖孽”之类的乱骂了一通。
等人不见了影子,她捡起瓶子看,正是千金难求的玉兰露。前回,她听梁皖身边的眼线说,他专程托人从金陵买了玉兰露,她心头喜滋滋的。
她的生日马上便来了,以为梁皖是要在生日那日,送给她,岂料今天左等右等,都不见梁皖。她一出门,却见段家那个小厮在和他拉拉扯扯!
这还得了!
她爬起来,正要回房去寻鞭子,迎头撞上了梁皖。
“梁哥哥。”她见了他,便似见了救星一般,小嘴一瘪,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
“怎么了?”
“那个贱……”她本想直截了当地问,她心心念念的梁哥哥是不是被人勾走了魂儿。然而几次下来,她也机灵了不少,无论是宋兰沚还是梁皖,对段景思都颇为看中,他身边的人也随意打发不得。
她咬了咬唇,改口道:“没什么,一个下人惹我生气而已。”
自从那年她在郊外被山匪劫走,为梁皖所救,她就认定了这个人属于她,别人一丁点也碰不得。
梁皖目光颇为温和:“今天你过生日,又为这些小事生气,难为别人也难为自己。”
宋玉宁猛然抬头,神色里全是不可置信:“你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早上我去寻你,丫鬟说你还睡着,你自来爱睡懒觉,我便没去打扰你,哪知就在这里遇上了。”
他从袖口里掏出个小玉瓶来,玲珑剔透的,和顾蓁那里的一模一样,“这瓶玫瑰露,是我特意托人买的,你整日舞鞭子,手上肯定受了伤。”
宋玉宁有些发愣,喃喃道:“为何……不是玉兰露?”
“玉兰露主要是治冻伤的,你的手用玫瑰露好些。”
宋玉宁鼻子一皱,心里酸酸的,忽然扭住梁皖胳膊,哭了起来。
“梁皖哥哥,除了母亲,只有你记得我的生日,姐姐和祖父他们成日忙,谁都不关心我。”
梁皖脸上带笑,却自然拨开了她的手:“他们都有大事要做,你叫我一声哥哥,我自然要照拂着你些。”
不管宋玉宁如何想,梁皖说的照拂,着实是哥哥对妹妹的照拂。他为人善心纯良,那年路见不平,自然拔刀相助,便不是宋玉宁,随便一个人,他也会去救。
事后,宋玉宁对他百般感激,他只觉有些过了头。某一日,宋玉宁之母秦大夫人却亲自登门,对他述说了一段秘密。
宋玉宁天生弱症,大夫断言阳寿不过十五,不过只有几年时光可活,是以秦大夫人百般宠溺,只求她能开心度日。
秦夫人说得声泪俱下,梁皖只好应了她,一切也顺着宋玉宁。可到后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秦夫人遍寻名医,宋玉宁的弱症竟然渐渐地好了,如今不但活过了十五,鞭子还舞得虎虎生风,身体便是比宋兰沚,看上去也好上几分。
这么多年以来,梁皖深知宋玉宁本性不坏,不过是宠溺过分。可时间太久,他也同秦夫人一样,习惯了事事让着她、顺着她。
但是现在,他有了其他想法。
“等你来日有了夫君,做哥哥的我就放心多了。”
“你说什么?”宋玉宁脸上一僵,手上的玫瑰露瓷瓶骨碌碌滚上了草地。
*
那厢,宋玉宁的话,顾蓁并没有放在心上。回了院子,将鱼放进砂锅,架在小炉子上慢慢地炖,她坐在小炉子前,用一把小蒲扇子给炉子扇风,不一会儿便汤色奶白,香气四溢。
不经意的一瞥,透过院门,远处的回廊里有个熟悉的身影。许久不曾见,顾蓁丢下扇子扒在门边,看他的身影在穿行回廊时,时隐时现。
然则,走到外面空旷地上时,她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人。
男子一身靛蓝暗纹锦服,长身玉立,如松似柏。女子着霞彩千色梅花纱裙,娉娉婷婷,端庄大方。二人穿花拂柳,往这边走来,宛若一对画中仙。
顾蓁呆立在窗前,想起来前日段景思夸宋兰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