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现实
好可怜。
她从没觉得自己有如此可怜过。
被白建国打,交不起学费,被陆沛然劈腿,被公司领导挤兑的时候都没觉得自己可怜。
如今因为两个男人异样的目光,她可怜的想哭,可怜的想死,可怜的万念俱灰。
何北桓的手还钳着她下巴,她身体没有着力点,腿疼的几乎招架不住,但是她不想躲。
她真希望何北桓能行行好,一巴掌捏死她算了。
一个拿爱支撑了一段时间生命,又突然被人无情抽走支撑的提线木偶,苟延残喘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短短几个小时过去,所有的踌躇满志都化作一团没意义的泡影。
一个人,连自己最基本生存下去的意义都找不到了,还谈何替别人打算的念头呢。
也秦这个城市从生来就容不下她。
也秦这个城市从根本上就没打算给她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她早该走的。
不管走去哪里,也秦都会比待在这里更让人舒心。
街道上的出租车寥寥无几,她靠着一颗树等,把手机拿出来给周正发个消息。
“一千万交给你了,大家的前途也交给你了,感谢你们一直对我怀有敬意。希望你们以后越来越好。”
然后翻出跟秦杜的对话框看,对话还停留在两天前,他那句话看似很温柔的,听话上。
看了片刻,她果断锁屏,取出手机卡,掰碎,扔掉。
伸手拦了辆车。
“去哪啊美女?”司机转头过来问她。
她想了一下。
“我身份证丢了,但是需要出趟远门,您知道怎么样可以不用身份证坐到长途车吗?”
司机松了手刹,打了转向,胸有成竹往马路上开。
“这个好办,我送你去长途汽车站,在站外买黄牛票,什么证件都不需要,去哪儿的车都有。只是稍微贵了一点,行吗?”
白佳心里多少有一丝安慰,她冲司机感激点点头。
“行,谢谢您了师傅。”
司机热心笑笑。
“嗨。不客气。”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来不及多看上城熟悉的街道,长途汽车站就到了。
她头一次到这里来,迎着晨光熹微的朝霞,吹着温度适宜的微风,看着一排排整装待发的大巴,心里莫名沉静如水。
因为腿不方便,她多给司机五十块钱,自己站在原地等,拜托他帮自己买张黄牛票。
司机接了钱,热情问她。
“行,这个好办,你稍等,打算买哪的车票?”
买哪的车票?
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不过重要吗?
天大地大,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容她苟活下去的一方小天地而已。
至于在哪里,真的不重要。
“随便吧。您遇到哪里的就买哪里的。待会儿过来我再给您钱。”
随便?
司机古怪看她一眼。
“小姑娘,你这是失恋了还是怎么了?怎么能随便呢,可千万别想不开,随便去个破地方,到时候想回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淡淡笑了一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头发。
“没关系的,您觉得好就帮我买了就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司机还是不放心,又看她一眼。
“你真没事?”
“没事。”她摇摇头。
司机走了,片刻,拿了张白色的小票匆匆跑回来。
“呐,正好有去丽江的票我就帮你买了。听说那个地方风景挺好,适合疗伤。你去吧,玩开心了再回来。看你腿好像不太方便,记得多保重身体啊。”
白佳接过票,抽了几张红钞给他。
“我记得了。谢谢您师傅。”
“用不了这么多。”师傅很自觉的拿了几张钱,把剩下又退回去给她。“行了,你走吧,车在里面,上面有车牌号,直接上去就行。我走了。”
“嗯。”白佳冲他点点头,推了行李箱慢慢往里走。
师傅看她腿实在不方便,于心不忍,又跟上去。
“要不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白佳抓着行李拉杆不放。“医生说要多运动,不然以后不好恢复。真的谢谢您了。”
顺利坐上车,推开小小的窗户,她长吁一口气。
再见了,生我养我的上城。
再见了,爷爷奶奶妈妈。
再见了,曾经给过我温暖的所有人。
秦杜赶到陈黎世,陆沛然和外贸部的同事刚从警局录完笔录出来。
叶依然的尸体停在警局法医室,已经解剖了,排除他杀可能。
事情看起来一目了然,冲动自杀。
但自杀背后的故事,没有一个人表示知情。
公司已经通知了叶依然父母过来,秦杜跟警局这边办完手续,留了个人在酒店等着接待他们。匆匆带着陆沛然去挽回错失签约时间的客户。
这几天他真是累坏了。
既要马不停蹄约客户谈合同又要处理跨国命案办理,还要安抚千里迢迢过来奔丧的员工父母。
叶父叶母中年丧女,把所有怨气都发到他头上来。一见到他又哭又闹又骂又打。
纵然徐凯这个律师在,也丝毫压不住场。
无奈,谁让叶依然是白佳朋友,要打要骂,他全部接着就是了。
以前听白佳提过陆沛然跟叶依然的事,他也怀疑这次出事跟他脱不了干系,不过陆沛然好像还挺坦荡。
该工作工作,该陪客户陪客户,该咨询法律的咨询法律,该跑腿跑腿,一点错也挑不出来。
整整一周过去了,事情办理差不多。订了明天的机票回国。
两天没顾得上跟白佳聊天了,先发个消息让她安心一下。
微信发出去,几个小时再拿出来看,还是没有回应。
她这个人向来懂事,懂得公私分明,从来不像其他女孩子不分场合腻腻歪歪。所以微信回的不及时,秦杜也习惯了。
反正明天就回去,有什么话见面再聊也行。
转了两趟机,左右加起来超过十五个小时,秦杜顾不得浑身的风尘仆仆。一下飞机,便让司机把车往医院里开。
步履不停赶进病房,门关着,里面安安静静。
他打开门口的灯,看一眼,病房陈设依旧,只是一个人都没有。
应该是住院无聊,跟陈菲出去散步去了。
他走进去,坐到病床前,掏手机,给她打个电话。
无法接通。
这个女人。
手机跟个摆设一样,指不定又扔到哪里去了。
给陈菲打。
秦久那边才接起来。
“秦总,”听他这么问,再不说实话好像就要发飙了。陈菲急的没办法,语气里带了点哭腔。“我在淮南路呢,白佳不见了,我找了她一天,实在是找不到她。秦总,我……”
白佳不见了?
秦杜脑袋瞬间嗡了一下。
他快速走过去打开房门,边走边厉声责问陈菲。
“什么叫她不见了?她身上有伤,能不见到哪里去?是不是出去玩了?她去哪了没跟你说吗?你仔细想想!会不会被别人带走了?”
陈菲一大早来找不到白佳,已经焦头烂额找了足足一天。
监控查了,能问的人也问个遍了,能找的地方也都去找了,此刻除了在她小区外面等,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秦杜的性格她了解,对白佳的在乎程度她也知道。刚处理完国外的一堆鬼事回来,一进门就遇到这种事,肯定气的要炸了。
而且就算他不发火,自己看护期间出这种纰漏,她心里也并不比他好受。
“我不知道。但是从医院的监控视频来看,应该是她自己走的。同事们的电话我都打遍了,没有人看到她。常去的地方我也去过了,没看到她的影子。秦总,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秦杜听她说的这么绝望,声音要沉到万丈深渊里去了。“赶紧去找。接着找。找不到就发寻人启事。报警。她一个病人,路都不能走,如果再出点什么差错,我让你们这些人全部都吃不了兜着走。”
陈菲含着眼泪听他骂完,应了声知道了,赶紧又继续往小区里跑。
秦杜挂了手机,三步两步走到护士站,啪一巴掌拍在护士台上。
“今天3303的值班人是谁?”
护士们从看到他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大事不妙,此刻看他真的发了火,冷着脸,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我。”目光扫了一圈,一个小护士才战战兢兢从后面挤了出来。“秦总,是我。”
秦总咬咬后槽牙,收回拍在台子上的巴掌。
“人呢?3303的人呢?你是怎么值班的?一个大活人没了你……”忍住,脏话不能说。“你看不到的吗?”
小护士吓得说话都颤颤抖抖,眼神可怜看着他。
“对不起秦总,我早上交接完班进去看的时候人就已经没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操!
出了事每个人惯会说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特么说对不起有个鸟用啊!
不待护士说完废话,他转身走了。
一边走一边给安保科打电话。
“把这两天3楼的监控调出来准备好,我要看。”
看完监控,他总算有了点头绪。
匆匆下楼坐到车里,一边往何北桓的酒吧赶,一边给他打电话。
何北桓刚去台上唱了首歌,最近心情郁闷,没有嗨起来的兴致,总想唱抒情歌。
白佳头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他唱了一首,南方姑娘。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又唱了这首南方姑娘。
刚唱完从台上下来,兜里手机响了。
摸出来一看,秦杜?
挂掉。
万年不给自己打一个电话的,他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
记得上次主动打给自己还是告诉林小曼的死讯。
这次指不定又是什么丧气消息。
没想到刚挂,他执着的又打了过来。
再挂,再打。
连续好几次,何北桓不耐烦接起来。
“喂,秦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杜语气很沉,貌似很不爽。
“你在哪儿?”
何北桓冷笑一声,“你管得有点多吧秦总,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在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秦杜语气依旧很沉,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你跟我没关系,但白佳跟我有关系。我知道你在酒吧,待着别动,让白佳也不秦动,我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