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马背上的民族,小牙远比星辰印象中穷兵黩武的匈奴人更为聪颖好学,且一点即透,很快便掌握了传授给他的要领。只消片刻工夫,便已然能用金篪依葫芦画瓢地演绎出比较完整的音符串来了。
“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还蛮有韵律感的。”星辰这师傅当得颇具成就感。
“关键在于你有能耐,名师出高徒,说的就是你和我了。”小牙这徒弟做得也挺知趣。
这汉人和匈奴人素来互为异族,此刻二人经由金篪教习了解加深,遂成无话不谈的挚友,暂且将民族恩怨、家族内讧、亡命天涯之类不愉快所积聚起来的负能量,全都统统抛诸九霄云外去了。
话说金篪虽不是什么贵重乐器,却是无妄道人从一匠作高人处求来赠与爱徒,供其修养心性所用,距今已逾五载。此番见小牙爱不释手,纵使心有不舍,星辰也甘愿成全这段善缘,于是不惜忍痛割爱,将金篪欣然转赠给对方......
正可谓:万籁归俱寂,但余金篪音。
久居樊笼身,复得平常心。
岂知就在金篪授受之间,思绪已自遥远的西域重回未央宫。
“你倒大度得很,贴身之物岂是轻易可以送人的?”刘欣听到董贤将金篪当做见面礼送给初识不久的匈奴小屁孩,不由得再度心理失衡,酸不溜丢地询问道,“后来呢,那个叫做小牙的胡人孩子怎样了?平安获救了没?”
“小牙收好金篪,从衣兜里掏出一颗透明珠子给我,说是自幼得的宝贝,叫做万象珠,内藏三千世界,色彩随心而变,权作收下金篪的回礼很是妥帖......”星辰掌心轻揉手中所捧随心珠道,“记得没错的话,那时小牙送我的万象珠,与从你这里得到的随心珠相较,无论大小、形状还是质感、特性方面,都出奇地相似。所以适才你取出珠子给我瞧的时候,乍一看还以为是在乌垒城外遗失的那颗万象珠又重现眼前了......”
原来,就在小牙以万象珠相赠后不久,无妄道人、支援小牙的胡服男子救兵以及更多的黑衣蒙面人追兵蜂拥而至,并在地处乌垒城近郊的樟子松林内再度发生激战。后来多亏西域都护段会宗将军闻讯领兵出城,与老友无妄道人和胡服男子联手,击退黑衣蒙面人团伙,平息了这场骚乱,才使得星辰和小牙一行转危为安。怨只怨兵戎相见之故,星辰藏在身上的万象珠不慎掉落不见,一如多年来始终杳无音信的小牙......
“想不到多年前乌垒城外竟发生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战事,若不是听你亲口提起,像我这样身居庙堂之高的皇族子弟,很难对西域的复杂局势和频繁争斗产生具体印象......”刘欣叹服道,“那么小牙究竟是何许人,他的真实身份最后总该揭晓了吧?”
“师傅和段将军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们对此讳莫如深,绝口不提有关小牙身世之事。”董贤摇头否认道,“派兵护送小牙一行离开乌垒城后,段将军曾当着师傅的面夸我人小鬼大,青出于蓝,又言樟子松林一役功在社稷,我师徒二人不虚此行云云......”
“好在你结识小牙之际年纪尚小,否则我还真有点担心那家伙捷足先登,一不留神便与你患难见真情,恰如你我在雒阳城被紫衣人围堵追杀一般难舍难分。若果真如此,还有我什么事?轮得到我跟你怎样吗?”刘欣既庆幸又后怕,唯恐别人先一步博取到董贤欢心......
“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还蛮有韵律感的。”星辰这师傅当得颇具成就感。
“关键在于你有能耐,名师出高徒,说的就是你和我了。”小牙这徒弟做得也挺知趣。
这汉人和匈奴人素来互为异族,此刻二人经由金篪教习了解加深,遂成无话不谈的挚友,暂且将民族恩怨、家族内讧、亡命天涯之类不愉快所积聚起来的负能量,全都统统抛诸九霄云外去了。
话说金篪虽不是什么贵重乐器,却是无妄道人从一匠作高人处求来赠与爱徒,供其修养心性所用,距今已逾五载。此番见小牙爱不释手,纵使心有不舍,星辰也甘愿成全这段善缘,于是不惜忍痛割爱,将金篪欣然转赠给对方......
正可谓:万籁归俱寂,但余金篪音。
久居樊笼身,复得平常心。
岂知就在金篪授受之间,思绪已自遥远的西域重回未央宫。
“你倒大度得很,贴身之物岂是轻易可以送人的?”刘欣听到董贤将金篪当做见面礼送给初识不久的匈奴小屁孩,不由得再度心理失衡,酸不溜丢地询问道,“后来呢,那个叫做小牙的胡人孩子怎样了?平安获救了没?”
“小牙收好金篪,从衣兜里掏出一颗透明珠子给我,说是自幼得的宝贝,叫做万象珠,内藏三千世界,色彩随心而变,权作收下金篪的回礼很是妥帖......”星辰掌心轻揉手中所捧随心珠道,“记得没错的话,那时小牙送我的万象珠,与从你这里得到的随心珠相较,无论大小、形状还是质感、特性方面,都出奇地相似。所以适才你取出珠子给我瞧的时候,乍一看还以为是在乌垒城外遗失的那颗万象珠又重现眼前了......”
原来,就在小牙以万象珠相赠后不久,无妄道人、支援小牙的胡服男子救兵以及更多的黑衣蒙面人追兵蜂拥而至,并在地处乌垒城近郊的樟子松林内再度发生激战。后来多亏西域都护段会宗将军闻讯领兵出城,与老友无妄道人和胡服男子联手,击退黑衣蒙面人团伙,平息了这场骚乱,才使得星辰和小牙一行转危为安。怨只怨兵戎相见之故,星辰藏在身上的万象珠不慎掉落不见,一如多年来始终杳无音信的小牙......
“想不到多年前乌垒城外竟发生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战事,若不是听你亲口提起,像我这样身居庙堂之高的皇族子弟,很难对西域的复杂局势和频繁争斗产生具体印象......”刘欣叹服道,“那么小牙究竟是何许人,他的真实身份最后总该揭晓了吧?”
“师傅和段将军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们对此讳莫如深,绝口不提有关小牙身世之事。”董贤摇头否认道,“派兵护送小牙一行离开乌垒城后,段将军曾当着师傅的面夸我人小鬼大,青出于蓝,又言樟子松林一役功在社稷,我师徒二人不虚此行云云......”
“好在你结识小牙之际年纪尚小,否则我还真有点担心那家伙捷足先登,一不留神便与你患难见真情,恰如你我在雒阳城被紫衣人围堵追杀一般难舍难分。若果真如此,还有我什么事?轮得到我跟你怎样吗?”刘欣既庆幸又后怕,唯恐别人先一步博取到董贤欢心......
“胡说什么呢?你以为我就那么人尽可夫,但凡对方是个还不错的男人,便上杆子贴过去献身了吗?”董贤见刘欣口无遮拦,将自己视为毫无原则的乖张之徒,未免触动肝火。而仓促间提及“人尽可夫”四个字,又暗合了“为夫”的调侃,不觉深感害臊,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对于感情如此随便的苟且之人,那我无话可说,就算我当初被猪油蒙了心,误把你视作正经人,甚至对你一见钟情,不惜投怀送抱好了吧......”
“我不过是因为患得患失才口误这么一句,倒让你借着我的错处摆布一通,你说说,有你这样寒碜人的吗......”刘欣不由分说地展臂将董贤揽入怀中,连声宽慰道,“你我之间意浓情长,难道还经不起个把误解之辞的考验不成?若我哪句话说得不合适,你指出来,我改过便是,哪有真往心里去,不依不饶地针锋相对的道理呢?实不相瞒,我对‘患难见真情’这种东西还真是又爱又怕,不信这一套吧,你我相识倒多亏了这五个字;信这一套吧,又总担心你跟除我之外的其他人上演这一幕,心里难免发憷得紧。直到听你亲口承认对我‘一见钟情’,我才如释重负,心说原来你跟我对你的感情一样,都是注定而起的真爱,跟患没患难无关,就算我在大街上痴痴站着,一旦被你瞧见了,你便要立刻爱上我的,是这个道理吧?”
“真搞不懂你,明明心里跟明镜似的,却还老是拿话激我。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尽是诓我来着,非得从我口中逼出‘一见钟情’的说法,你才满意对不对?”董贤无法抗拒与刘欣暖心相拥,那点因为口舌龃龉而滋生的火气,早被对方这一抱温存给消弭殆尽了。花都雒阳,城隍庙戏台,苏妲己的惊鸿一瞥,扪心自问,钦慕刘欣其人,便是始于那一刻的神魂摇荡......
是夜。长乐宫,椒房殿。
红烛光影摇曳中,皇后傅黛君身着薄衣跌伏于地,贴身侍女卉云跪立在旁。殿内四处散落着浆果冰粉酪残羹和破碎的盘碟碎片,那朵雏菊形宫花珠翠,也悄然绽放在这满堂残缺之间。适才王获入殿禀明皇上口谕的画面历历在目,殿门被人从外部关闭的响动仍于耳畔回荡。
傅黛君了然于心,自己又被人给算计了。说什么椒房殿送给凤凰殿的点心里掺有君影香,意欲以山谷百合的慢毒加害驸马都尉,生辰宴上连累其亲眷中毒;又诬赖伺候皇后近侧的卉云偷跑进御花园,瞅准时机将无忧翁主推落石阶,致其腹中胎儿不保,甚至不慎将身上佩戴的宫花珠翠遗失在行凶现场。真是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啊......她像是被人打了闷棍一般,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没有做过的事情,怎么桩桩件件都扣到了自己头上,而且跟紫玉镶金镯引发的天王庙事件类似,回回铁板钉钉,人证物证俱在,叫人无处喊冤,更无从申辩!
☆、环佩冷
“可曾记起点什么没有?你倒是说话啊!”傅黛君焦灼地用手捂住前额,低声询问近旁同样惴惴不安的卉云,“别在你发髻上的宫花珠翠忽然出现在御花园,外人皆以为无忧翁主跌倒流产一事是本宫指使你为之,皇上不罚你,本宫也不罚你,但你总该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娘娘恕罪!奴婢实在不知,妥妥地收起来的首饰,又没长翅膀,怎么就飞到御花园里去了,除非......”卉云自知百口莫辩,纳头拜过之后,抬起脸来神秘兮兮地向主子禀告道,“除非咱们殿里有奸细,背地里偷偷拿走奴婢的宫花珠翠,带进园子里栽赃陷害......”
“本宫也曾怀疑过身边藏着凤凰殿的眼线,但时下在椒房殿内当差的宫人,无论宫女还是内侍,进殿伺候之初,都是你随本宫细细甄别过的。如果说连他们之中都有靠不住的人,那岂不是天大的讽刺?”傅黛君未置可否地虚起眼缝道,“卉云呐,你不是不知道,本宫自从输掉跟帝太后之间的那场赌约以后,便决意摒弃博取圣心的痴望了。既然皇上的心思过去和现在都不在本宫这里,将来也不可能回到本宫这里,实非人力可以挽回,那本宫还去御前自讨没趣做什么......不过本宫毕竟正位中宫,是皇上的发妻,为了巩固后位,维系傅家一门荣耀,纵使不谈感情,绵延子嗣还是必要的。今日御花园和凤凰殿接连出事,皇上随即下令禁足,连见本宫一面都不给机会,更懒得听本宫辩解,令人被动不堪......”
“娘娘先不要纠结翁主坠阶,姑且只想驸马都尉亲眷中毒一事,这覆盆子口味的浆果冰粉酪制好之后,乃由奴婢亲手分别呈送各殿太后和驸马都尉处,为何四位太后那边皆道无事,唯独凤凰殿闹出了这么大的幺蛾子?如若不是椒房殿的人动的手脚,”卉云声线阴冷地提示主子道,“娘娘不妨仔细斟酌斟酌,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你是怀疑,这一切都是驸马都尉自编自演的苦情戏,不惜让幼妹中毒,妻子落胎,都是为了构陷本宫?”傅黛君似乎不愿相信董贤心肠歹毒至此,迟疑道,“单是用毒还事小,山谷百合虽有毒,但并不是无方可解,对症下药便有转圜的余地,驸马都尉不会不明白。但落胎事大,本宫倒没看出,驸马都尉竟有这般气量,舍得亲手葬送掉自己的骨血?”
“娘娘心善,不识世间险恶。这驸马都尉自攀附皇上以来,仗着圣恩眷顾,做了多少谄媚惑主之事,宫中上下谁人不晓?为求飞黄腾达,驸马都尉一门心思巴结皇上,表面上看是处处替皇上着想,实则步步为营,一寸接一寸地巩固自己在宫中的势力。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求荣华富贵,便是舍了手足和妻室,对他这种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娘娘可不要被此等奸佞小人给骗了才好!”卉云劝诫完主子,脸上突然浮现出某种自鸣得意的表情道,“娘娘有所不知,奴婢近日听到一条传闻,事关驸马都尉,不知当讲不当讲......”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忌讳的,但说无妨。”傅黛君抚了抚云鬓。
“奴婢听人说,翁主这一胎来得蹊跷,似乎是过门之前就怀上了的。”卉云回禀道。
“年轻男女之间,婚前私定终身,奉子成婚也是有的。”傅黛君对小道消息颇不以为然。
“娘娘别忘了,驸马都尉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他的举手投足无不关乎自身恩宠和家族荣辱,像是娶亲这样的大事,倘不得皇上允准,必不敢擅自做主。”卉云晓之以理道,“过去驸马都尉对娘娘赌咒发誓,说是此生绝不与皇上保持超过伯牙子期之上的关系,娘娘想想看,一旦被皇上得知连碰都不让他碰的男人,私下里却与他人私相授受,暗度陈仓,行那苟且之事,连孽种都给造出来了,能宽宏大量到赐婚封贵的地步吗?”
“若不是你提醒,本宫险些被驸马都尉的诡计给蒙蔽了过去......”傅黛君恍然大悟道,“本宫一直不解,驸马都尉为何这般好心,在御前替本宫美言,劝说皇上临幸本宫,原来是以退为进,既博了贤良知己的名儿,又悄无声息地狠狠摆了本宫一道,想来着实可恶!”
“奴婢特意问过少府中负责皇上起居事宜的宫人,娘娘可知,皇上之所以选在今夜与娘娘圆房,也是驸马都尉插手干涉的结果。”卉云继续向主子诉告道,“他故意将皇上与娘娘的吉日定在自己的生辰当日,为的不就是让皇上心里过意不去吗?有了这层铺垫,再将精心策划的苦肉计付诸实施,既绊住了皇上的人,又拴住了皇上的心,好处都叫他给占去,恶名全让娘娘担着,可知此人居心叵测,用心险恶啊娘娘......”
“你既知道这些,怎么不早说,何故拖到现在才告诉本宫?”卉云一番解说鞭辟入里,不由得傅黛君不信,现如今木已成舟,为时已晚,心里便有些埋怨侍女知情不报,否则也不至于教别有用心之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娘娘恕罪,奴婢之前多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岂敢拿胡乱听来的闲言碎语来叨扰娘娘耳根子清净呢......”卉云叩首谢罪道,“一切都怪奴婢疏忽大意,遗漏重要信息,连累娘娘遭人算计,虽万死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