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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哀帝 第27章

大汉哀帝 高桥崆 5149 2021-07-05 08:33

  董贤毕竟是自幼习武之人,身手较之寻常人锐敏百倍,片刻功夫便已靠近溺水之人身后,以臂膀之力锁住对方的肩背,随后缓缓将其牵引至河岸边缘。此时,看客中早有胆大的汉子受董贤见义勇为的壮举感染,配合对方成功将人接上岸来。

  董贤紧接着从水中一跃而出,挪步上前查看获救女子情况如何。

  那年轻女子幸得董贤救助,又因落水不久并未呛水,很快便自己清醒了过来。

  董贤随众人守在女子身旁,见她睁开眼,也就放了心。

  见那女子冻得浑身瑟瑟发抖,董贤便将她轻轻扶起,取过自己方才褪在岸边的干燥衣衫披在她的身上,却听对方低声向自己请告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能不能劳烦公子再送小女一程,不胜感激......”

  董贤眼观年轻女子神色,见对方语含恳求,似有难言之隐,便欣然应允。牵过府中骑来河岸的马匹,扶举女子上了马背,在众人的一片喝彩声中,朝对方手指的方向踏步而行。

  别了灞河水岸,同行约莫一刻光景,到达一处僻静的所在,那女子突然让董贤勒马停下。

  “小姐的府第,确定是在这附近吗?”董贤四下观望,却不见周边有任何民宅的影子,印入眼帘的只有一座废弃的庙宇,破败的牌匾上依稀可见‘龙神庙’三个字。庙前立着一棵偌大的柳树,枝条垂荫,杨花乱舞。

  “小女方才只说请公子送我一程,并没有让公子送我回家的意思......”那女子望着马旁浑身湿漉漉的俊朗年轻人,像是感到过意不去,便下了马,百感交集地揭开了谜底,“小女本是成心寻死,却得公子舍命相救,又有何颜面让公子湿身相送呢?”

  “小姐风华正茂,即便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也没必要自寻短见啊......”董贤闻言,知道眼前的年轻女子适才身陷河水并非失足,而是自溺,不禁深感恻隐,开口劝解对方道。

  “小女说这些话怕污了公子的耳朵,但既然公子奋不顾身将小女从水里救起,现在又如此暖心地劝慰小女,小女也便不顾颜面地把心中的苦说与公子听,看看小女是否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年轻女子惨然笑道,“常言道,女子当守身如玉。在小女看来,守得身的,女子便是玉,守不住身的,便比草芥还不如......公子以为如何?”

  “小姐若论贞洁,那小姐可知,不光女子当为钟情之人守身如玉,男子亦当如此。依在下看来,守与不守,对自己来说是一份尊重,对钟情之人来说则是一种信托。”董贤推己及人,联想起自己与刘欣之间正在经历的苦苦相守,回话中难免有些触景生情的意味。

  “那公子的意思是,若是失了贞洁,便是不自重,没资格受人信托了?”年轻女子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若有所思地追问道。

  “其实自重和信托,代表的都是心中对钟情之人一种忠诚相守的意念。但世事难料,人活于世,有时嫁娶不由人,乃至身陷强人之手而失去贞操的,大有人在。古往今来,遭遇这些情非得以之人,以性命去殉那贞洁二字者虽然不在少数,但在下以为,这样做反而是对这两个字真正含义的误解......”董贤心思何其灵慧,能够在对方只言片语的叙述中寻出蛛丝马迹,已然大致料到眼前年轻女子遇到的不如意,无非是被逼嫁人和受人所辱两种之一,为打消对方轻生之意起见,便有针对性地做出了上面的解释。

  “哦?既然公子这么说,那小女倒是很想听听公子关于贞洁这两个字真正含义的高见......”年轻女子神思略定。

  “在下以为,贞洁是一个人内心对自己真实情感的笃定和坚守,即便因为父母之命不得不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组建家庭,或者因为意外事故而被强人玷污身体,只要此人心意不变,那就依然是没有丢掉贞洁的人。”用这样的话劝慰他人之际,董贤忽然回忆起自己在天王庙里险些被李升和颜闯强行侵犯的可怕经历。

  虽然这两个恶徒早已殒命定陶国府,但董贤偶尔也会对刘欣心存疑虑,假定那日身体真的被恶人所侮辱,刘欣知悉以后,是否还会待自己一如往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甚至将年轻女子做出投河轻生的选择,与自己那时也曾动过咬舌自尽的念头相互关联起来思考,越发认定只有拯救已逢不幸的对方,才能真正使侥幸未遭厄运的自己获得心灵救赎......

  “公子毕竟是个男人,不懂得贞洁对女儿家的重要性,”年轻女子苦笑着摆摆手道,“但你能说出这样通情达理的理由来安慰小女,让人听了还是蛮感动的......”

  “在下实在是有感而发,绝非在小姐面前信口开河,”董贤见对方以为自己是在随意说笑,只得不惜以自己和身边人的实例来增强说服力,“实不相瞒,在下喜欢的对象跟在下一样是个男人,他成婚之前,我们便有了亲密关系。后来他因为不得已的理由成婚,虽然我心还在他身上,人还在他身边,但出于对他家庭的尊重,我和他决定彼此之间至死不再保持超过伯牙子期以上的关系,并且至今一直信守着对彼此的承诺。这种旁人看似痛苦的坚持,在下觉得其实就是我们对彼此的贞洁......”

  “不想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卓越的见识和过人的胸怀,你和你所爱之人的这份坚守实属不易,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年轻女子颇为惊讶地凝视着眼前玉树临风的俏公子,心生敬重之情,原本因为搭救自己而对对方产生的好感又难免增添了几分,“小女之前以为,公子不过是为了安慰我才说出这些慷慨之词,谁知竟与公子的亲身经历有关,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不与见识浅薄的小女计较。”

  “在下的这份感情或许不被旁人所接纳,但我心甘情愿为此付出一生,只要能够看着那个人幸福,我就觉得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董贤含笑道。

  “似这般对感情的真挚坚守,男女之间尚且难以做到,何况对于公子和公子所爱之人!”年轻女子对董贤的直言不讳感触良多,“公子为了宽慰小女,不惜把自己最为珍视的感情说与人分享,感激之余,小女对公子的钦佩之情同样溢于言表。与宁肯终身禁欲来保持对爱人贞洁之心的公子相比,小女因为身体遭遇变故而寻死觅活地自我惩罚,的确狭隘至极......”

  “小姐所遭遇的痛苦,想必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董贤见对方态度有所缓和,便进一步开导道,“在下之所以说这番话,无非是想告诉小姐,贞洁与否,只在人心。在下不才,尚有人即便不能与在下肌肤相亲,仍能不顾一切地怜惜于我。小姐亦是如此,虽然身体遭遇变故,但尚有机会遇到不在乎这一切而倾心照拂小姐之人。再不济,一如舍妹,她曾在家人面前发下誓愿,宁可终身不嫁,也要保持一份追逐自由生活的本心。恕在下不恭,若小姐心中为此心存此生难以解开的芥蒂,纵是决意一辈子不将身心托与他人,又能如何?”

  “听公子一言,小女茅塞顿开......想来公子与小女不过萍水相逢,尚能现身说法挽救于我,不知要怎样感谢公子才好......”年轻女子拭了拭眼角泪珠,像是重拾了生活信心般轻松道,“听公子提到你和令妹的人生信条,小女只觉得自己是幸运之至,既蒙公子相救,又得以了解这世间还有许多值得去做的事情,仅仅因为过去被世人灌输的幼稚贞洁观念,用他人的过失来惩罚自己,这种行为是多么的愚蠢。不过,小女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公子成全,但若公子心有顾虑,只当小女从未提过。”

  “小姐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在下一定照办。”董贤见年轻女子貌似打消了轻生的念头,欣慰不已,听对方说还有事相求,便连声应诺下来。

  “小女年方十七,敢问公子英龄几何?”年轻女子突然问起对方的年龄来。

  “在下虚长小姐一岁有半。”董贤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过是顺着对方的问题给出了答案。

  “小女朱宛亦,诚心认公子为义兄,不知公子......是否嫌弃小女高攀?”宛亦鼓起勇气向对方提出请求。

  “承蒙义妹看得起,董贤敢不从命,何来高攀一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我兄妹便以苍天为凭如何?”董贤拉过宛亦的手,两人一同跪地拜呼道,“今日我与宛亦结为异姓兄妹,从此同心同德,祸福相依,吉凶相救!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义结金兰之后,董贤表明了自己家世和太子舍人的身份,宛亦也向义兄董贤讲述了自己意欲投河自尽的各中隐情。原来,这朱宛亦乃是官宦人家之女,其父姓朱名博,官拜光禄大夫一职,为掌议论之官。五日前恰逢朱博寿诞,朝中多位交好的官员携家人前来贺寿,谁知在此喜庆之日,竟为其女宛亦招来了天大的祸事......

  那日戌时(晚上八点)时分,朱博与其妻尚在前厅与宾客叙话,宛亦喜静,便将身边服侍的丫鬟遣去吃酒顽耍,独自一人蛰在后花园假山附近沿着池边赏景信步。不料就在此时,假山后竟忽然窜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不由分说径直扑向宛亦,将其按倒在草地之上,随后便粗暴地动手扒拉起衣衫来。又恐宛亦呼救,以衣物堵住其口后,倚仗强力将她玷污......

  ☆、伤春心

  “那宛妹看清凶徒的长相了吗?”董贤听完宛亦的哭诉后,义愤填膺地问。

  “当晚月色颇暗,且心乱如麻,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宛亦痛苦地摇头道,“极度恐惧之下,我只知道对方是个年轻男子,而且满身酒气......”

  “如此看来,这个凶徒应该是前来为令尊贺寿的官宦家庭的子弟,借着醉酒对你不轨。府里的客人们,宛妹应该都是见过的,你心里有没有怀疑的对象?”董贤推测道,希望从宛亦那里发现更有价值的线索,也好替她报仇雪恨。

  “白天我也曾随父母至前厅见过来客,其中与我年龄相仿或稍大些的男女多达数十人,都是随长辈前来祝贺的官宦子女,根本无从查起。更何况......”宛亦略微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我遇到的是这种不体面的事情,除了房中丫鬟帮我掩饰之外,在父母面前也不敢吐露半个字,哪里有胆量在人前大肆宣扬呢,于是只能认栽,一心想着自吞苦果......”

  “宛妹无辜受害,已是不幸,今后不可再自怨自艾,得努力活的比任何人都精彩才对,否则不但对自己不公,也会伤害身边那些真正对你好的家人和朋友。如果遇事一个人决定不了,不妨派人捎信给为兄,为兄与你一起商量着拿主意,总之断不能做出像今日一样的糊涂事!”董贤给对方吃定心丸道,“至于侵犯你的凶徒,我们还需仔细合计,无论他隐藏得怎样深,也一定要揭破他的真实身份,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免再为害人间。有机会的话,要想办法拿到令尊寿诞当日来府中拜寿的宾客名单,也好在日后排查疑犯时所用。”

  “兄长深谋远虑,小妹叹服,定按兄长说的办。”听董贤说得在理,宛亦无不听从。

  “另有一事,还望兄长成全。”宛亦面露难色。

  “宛妹但说无妨。”见对方作难,董贤劝诱道。

  “令妹董赟,实乃小妹闺中密友,事发当日,她也曾来小妹闺阁说了些体己话。”董赟解释道,“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她并不知情,请兄长顾念小妹颜面,勿向令妹透露此事......”

  “为兄定当守口如瓶,宛妹安心便是。”董贤承诺道。

  “听兄长说自己是太子舍人,又说常伴心爱之人身边之类,难道令兄长倾心的那个人便是当今太子殿下?”经过董贤的劝慰,宛亦心中的雾霾此刻已然消散太半,转而关心起义兄的幸福来,“如果当真是太子殿下,那兄长在宫中的日子肯定很不好过......”

  “宛妹所料不错,为兄心仪之人,正是太子殿下。我做太子舍人,也是为了守在他的身边。虽然内心煎熬,但只要那个人心中有我,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为兄也不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了。”说这话的时候,董贤的目光痴痴地望着天际,对未来的宫中生活喜忧参半。想到自己眼里只有刘欣一个人,而对方眼里也只看得到自己,董贤丝毫不后悔当初在天王庙中动过咬舌自尽的念头。

  有你在,我宁可不要整个世界。失了你,整个世界对我而言也成为虚无。

  正可谓: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董贤牵马将宛亦送回朱府,又在府中将衣服烤干重新穿戴整齐,两人私下对好口风之后,在宛亦的引见下拜过其母朱夫人。为避免凭空惹出是非,只在这位老人家面前提及宛亦失足落水,自己出手相助,尔后两人结拜为义兄妹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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