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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哀帝 第44章

大汉哀帝 高桥崆 5296 2021-07-05 08:33

  “星辰哥,我觉着小凉有点不对劲,你们快过来看看!”小果躬身伏在软塌旁,眼巴巴地向聚集在无忧翁主卧榻的众人求助。

  “小凉怎么了?”董贤闻声连忙赶上前去,刘欣和董赟也跟在他的身后来看小凉。

  “刚才在你们全都忙着照顾宛姐姐的时候,我见小凉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做噩梦,于是试着把她唤醒,谁知怎么都叫不醒她......”小果深感忧虑地告诉董贤等人。

  凑近了细看之下,诚如小果所言,不知何故,小凉曾几何时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虚汗直冒,就连被旁人晃着身子大喊名字也不见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董贤急上加急,想起替宛亦诊治的太医幸而尚在殿中,忙让他们看看小凉是怎么回事。

  两位太医勇挑重担,着手忙活一阵,其间数度窃声交换了意见。

  随后,仍旧由年长那位代为回禀道:“皇上,驸马都尉大人,依微臣等所见,小姐眼下的症状,应是中毒所致的深度昏迷......”

  “你说中毒?小凉怎么会中毒,中的又是什么毒?”刘欣与董贤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宴席上的菜式,朕几乎每道菜都有尝过,在场的人也是如此。如果真如你们所言,为何别人全都安然无恙,唯独她一人中招,岂非咄咄怪事?”

  “皇上,事不宜迟,为保小姐无虞,请容微臣等先取解毒药丸与小姐服下,再慢慢报与皇上知晓。”年长的太医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药材匣子,从其中一个格子里捏出一颗红色药丸,塞进小凉嘴里,又命宫人盛来半碗清水送服了下去。

  眼见太医对症下药,董贤等人情知小凉所中之毒可解,于是心中稍宽。

  “敢问皇上和驸马都尉大人,是否还有印象,小姐先前都曾吃过些什么?待微臣等逐一验过,便有结果。”年长的太医既已笃定小凉昏睡不醒确系源于中毒,并以此为由让病人服下了解毒药丸,接下来便准备着手排查毒源。

  “小凉今晚的胃口格外好,要说吃过没吃过宴席上的哪道菜就比较......”董贤颇感困顿,正不知所措地犹豫不决,却听一旁的刘欣毅然决然地发了话。

  “把那碟覆盆子浆果冰粉酪取过来,让太医给瞧瞧!”刘欣冷峻地吩咐殿内宫人道。

  覆盆子浆果冰粉酪?

  董贤一惊,看样子刘欣首先疑心的还是皇后傅黛君送来的东西。只是这款点心虽备受小凉青睐,但自己和刘欣照样也是吃过的,若说因其中毒,恐怕很难令人信服......

  不待宫人动手,小果眼疾手快,早将盛有浆果冰粉酪的碟子端至太医们眼前。

  两位太医从药材匣子里取出银针,轻轻扎了两下冰粉酪膏体,见银针没有出现变色反应,便将工具换成长柄小匙,各自舀了一小勺送入口中尝味。

  殿中众人正翘首盼望着,太医们对这款吸足眼球的浆果冰粉酪是否有毒做出判定,却见对方彼此交换眼色过后,那年长的太医便胸有成竹地向刘欣奏道:“启禀皇上,微臣等心中已有了答案。正如皇上所料,此次致使小姐受害的毒物,的确就隐藏在面前这碟糕点之中!微臣等可以断定,糕点之中被人掺进了山谷百合的汁液......”

  “山谷百合的汁液?此花毒性如何?”刘欣连声追问道。

  “回皇上话,山谷百合又名君影草,本产自西域,中原并不多见。此花多生于深山幽谷及林缘草丛中,其气味虽然香甜,却全株有毒。”年长的太医拱手诠释道,“至于毒性,又分阴阳而有所不同,这也是山谷百合最为神奇的特征所在......”

  “分阴阳而有所不同?怎样个不同法,说来听听!”刘欣侧脸望了望董贤,见对方正全神贯注地聆听太医的讲解,便示意年长的太医继续讲下去。

  “皇上有所不知,山谷百合毒性虽猛,却有缓急之别。若是男子偶然误食其花叶、花粉抑或果实,毒性在体内并不发作,且过个四五日便可自行排出殆尽。只有短时间内持续服用多次,此慢毒才会逐渐在体内蓄积,最终致人痴傻癫狂......”年长的太医应道,“相反,一旦女子误食山谷百合或含有其汁液花粉的食物,半个时辰之内便会毒发,一旦贻误了治疗时机,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虚脱而亡。微臣说的这些,便是山谷百合之毒所谓阴阳缓急的分别。”

  “原来如此......”刘欣犹如醍醐灌顶般豁然明朗,但心中尚有疑惑待解,便追问道,“适才听你们提起,山谷百合乃是异域奇花,并非我朝原产,你们倒像是如数家珍般,对此花习性熟谙无比,信手拈来,朕十分好奇,莫非单单是因为你们供职于太医院,博闻强识之故,还是此前对此花有所接触?”

  “皇上圣明,一语切中肯綮。请容微臣细细禀报之后,皇上自有圣裁。”年长的太医敬服道,“这山谷百合花虽带毒,却可萃取其汁液花粉制作香料,名曰‘君影香’。因此香原料难得,调制工艺繁琐,故而价值不菲,不是普通百姓家用得起的寻常之物。一月前,太医院听闻乌孙国向我朝进贡之物中,便有此香。后来微臣们得知太皇太后、帝太太后两位太后皆不喜熏香,帝太后因对九品莲台水晶灯暗藏雷公藤毒粉一事耿耿于怀,此后亦不再用香。故而这批贡品中的君影香,俱为皇太后和皇后娘娘所纳,太医院还为此特意提醒过二位娘娘,此香只可外用,切忌误服,否则恐生不测。职是之故,微臣等才侥幸得以对小姐所中之毒有十分的把握......”

  “椒房殿那边,统共给凤凰殿送来过几次浆果冰粉酪?”刘欣闻言怒火中烧,暗想照太医所言,君影香难求,眼下唯有皇太后赵飞燕和皇后傅黛君两处存有此物。那赵飞燕久已不问宫中大小事务,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皇太后,且素来与凤凰殿并无半点瓜葛,加害董贤之事更是无从谈起。皇后则不同,既有贼心,又有贼胆,表面与凤凰殿修好,频献殷勤,实则暗怀鬼胎,包藏祸心......

  “回皇上话,加上今日的话,算来已有四次了......”殿内呈递饮食的宫人惶惶应道。

  “岂有此理,此番若非小凉受苦,朕的驸马都尉岂不被人用软刀子给害了!”刘欣气急,挥拳重重砸在软塌尾沿上,饱含愤怒的咆哮声响彻殿堂。

  “皇上息怒!”在场众人错愕,王获王崇及两位太医立刻当场跪下,口称失察。

  “事情真相尚未水落石出,皇上无需妄动肝火。”董贤伸手平复刘欣剧烈起伏的胸膛,柔声劝道。尽管目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椒房殿,但他仍不愿相信皇后傅黛君会如此急不可耐。

  ☆、荧光

  “事已至此,始作俑者是谁,早已昭然若揭,难道还要等朕亲口捅破这层最后的窗户纸不成......翁主在御花园内跌落台阶一事,尚可辩称卉云所戴宫花珠翠遗留在现场纯属巧合,那小凉中毒一事呢?这浆果冰粉酪可是卉云亲手端进凤凰殿来的,况且椒房殿里有君影香,这是连太医院都知道的事情,朕还能冤枉了皇后吗?驸马都尉亲眷无辜遭人算计,至今昏迷不醒,不禁让朕联想起紫玉镶金镯一案,一干穷凶极恶之事,桩桩件件都与皇后有关,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说朕该如何想她?如何待她?”刘欣紧紧握住董贤停在自己胸前的手掌道,“星辰,换做是你,能够容得下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留在身旁,继续为祸宫中吗......”

  本打算在众人面前发泄完胸中不满,再趁热打铁地公开做出对皇后的初步处罚决定,直到被董贤扯了扯衣袖,拉到殿内一隅私语过后,刘欣的心境才逐渐平复,神色也有所缓和。待重新走回软塌侧旁时,抬手让众人平身,因王获、王崇都是御前近卫,口风甚严,无需特别叮嘱,故仅对两位太医肃然警诫道,“今日之事,牵连甚广,一旦传扬出去,恐将伤及宫中地位尊贵之人的体面,后果不堪设想。你们务必守口如瓶,不可对外透露有关此事的只言片语。日后若有任何流言传入朕的耳朵,便是太医院走漏了风声,朕唯你二人是问......”

  “微臣不敢!”两位太医观天子疾言厉色,忙再度伏地称诺道,“皇上教训,微臣谨记!”

  “且起来说话罢。”刘欣见训示奏效,便又怀柔抚慰道,“此番你二人履职尽责,处置得当,救护驸马都尉亲眷有功,朕自有重赏。待翁主她们苏醒之后,朕即命人护送回府,你们亦当往来关内侯府看顾,直至病患彻底康复。至于太医院那边,朕会派人知会院首,这段时间你们在宫外另有公干,不必日日进宫点卯了。朕这样安排,你们可有意见?”

  “蒙皇上信任,委以重任,微臣等不胜荣幸,唯有殚精竭虑而已,岂敢心怀异议!”两位太医齐声向天子表明心志后,年长的太医接着禀报道,“这位中毒的小姐已服用过解毒药丸,眼下已无大碍,只需休息两日便可大好。翁主不幸小产,身子羸弱,尚需时日调养,回府之后微臣等自当跟进,请皇上勿忧,驸马都尉大人宽心。”

  果然如太医所言,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小凉和朱宛亦相继苏生。小凉整个人迷迷糊糊,全然不知自己身中山谷百合剧毒之事,还以为睡意沉重之故,醒后只觉头昏脑涨,四肢酸软。宛亦的回答更是模棱两可,甚至不能肯定究竟是被人推落台阶,还是不慎失足摔倒,尤其是在得知失掉腹中胎儿那一刹那,非但没有大放悲声,反而如同解脱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刘欣随即命王崇将宛亦、董赟及小凉小果妥善送回关内侯府,两位太医随同入府看护。又命王获将那朵雏菊形宫花珠翠和盛放浆果冰粉酪残羹的碟子亲自交还,说明原委,同时传奉口谕:即日起皇后禁足椒房殿,无旨不得会见访客,更不许随意外出。

  王崇、王获先后奉旨而去,凤凰殿内只剩下刘欣董贤二人,以及大半桌案的剩菜剩饭。

  刘欣命宫人撤去酒席。这暗藏杀机的美味佳肴,早已消弭了董贤原打算“吃不了,兜着走”、充作御赐送回府中的初心,徒留下令人望而生畏的怨懑而已。

  董贤将殿中宫烛尽数熄灭,与刘欣背靠背席地而坐。二人身旁,摆着那盏七彩帛灯,罩中萤火虫飞来习去,点点淡绿灵动之光随着虫舞时前时后,忽高忽低,轻巧飘浮如璀璨星河。

  “想什么呢?”刘欣见董贤一声不吭,忍不住打破沉寂。

  “我在想,也许这件事从头至尾并不是皇后所为。”董贤轻声应道。

  “刚才若不是你拦着,劝我大事化小,顾及祖母家族颜面,前朝后宫明日还指不定怎样天翻地覆呐......皇后不知进退,得寸进尺,处处针对于你,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再替她辩解什么了。”刘欣见董贤仍怀妇人之仁,很有些为他喊冤抱屈,连声劝慰道,“俗话说得好,苍蝇不抱无缝的蛋。既有当初,皇后就应该想到终会有东窗事发之日,这就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更何况,似今晚这般铁板钉钉的事情,我只让皇后禁足,未拿贴身服侍她的卉云作法,已是法外施恩了。往后她知趣便罢,若是再敢兴风作浪,我便直接下诏废后,也不算冤枉于她......”

  “事关重大,断不能草率行事。明日一早,不知将有多少宫中长辈会过问皇后被你禁足之事,你且仔细思考思考对策才是正经。至于废后不废后的事情,听我一言,还是不提为妙,以免宫中人心不安。”董贤反劝道,“归根溯源,此事错在星辰,怪只怪星辰心里放不下刘欣,贪恋与你共度的每一寸时光,才招来今日之祸。所以只要宫中有星辰在一日,无论椒房殿的主人是不是傅黛君,最后都会被逼出一个深恨星辰夺走夫君宠爱的怨妇皇后......”

  “是非善恶自有公论,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皇后居心叵测,指使卉云做出如此下作之事,错便是错,绝不能轻纵于她,省的她老是这样不择手段,坏了一国之母的体统!”刘欣见董贤将罪责归于己身,质疑二人彼此之间的情愫,忙声辩道,“再说我命她禁足,是她咎由自取,事不关你,你不要多想。”

  董贤闻言不语,沉寂好些时候,忽而侧肩展臂将握在手里的随心珠递给刘欣看。

  “金黄色?怎么回事!珠子一旦出现这个颜色,就表示持有它的人内心喜不自胜,”借着七彩帛灯发出的幽幽光线,刘欣接过随心珠举到眼前,见珠子通体变得金灿灿的,便很有些纳闷道,“你真把我给弄糊涂了,刚让人搞砸了生辰宴,翁主和小凉又出了那样的事故,你居然还喜不自胜,实在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这颗珠子本身坏掉了?”

  “宛妹和小凉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心里难过不假,但那是另外一件事情了,跟珠子变成什么颜色无关好不好......”董贤满脸无辜地解释道,“熄灭蜡烛之后,我便掏出珠子放在手里握着,心里念叨着,刘欣今夜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去椒房殿同皇后圆房,谁也说不出来什么,结果想着想着,它自己就变成这个颜色了......如果真要论起什么东西坏掉的话,或许不是珠子,而是我胸口的这颗心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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