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的朋友不要因为对女人的胃口太好而招惹上她,他就不会有事。”
在欣赏够了路易的窘迫和脸红之后(相当恶劣的爱好!),卡利斯特终于慢悠悠地回答了,他大发慈悲地给路易解释了一下:“玛丽・特罗亚有着超乎于寻常女人的极强报复心,不过这种报复心只用在了她曾经的情人身上――杜蒙认为,她的情人罪行刚被揭发、被送进疯人院的时候,他应该还是清醒而强壮的;不过,他不该轻率地将自己能够从那里出来的所有指望都寄托在特罗亚的身上,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先给了他虚假的希望,然后再一手将这个希望摧毁,于是那个年轻人就真的疯了,所以他最后死在了疯人院里。”
“什么?”
这可真是个叫人脊背发凉的事情,路易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简直想要立刻冲回圣乔治街七十九号去,让阿尔莱德把莫伊娜赶走了――上帝呀,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得能把自己曾经的情人置于死地的女人,谁知道她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
有了莫伊娜的事情在前,即使玫瑰花俱乐部的饭菜再好吃、玩乐有再多花样,甚至卡利斯特说“有我的人在看着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路易都觉得坐立不安的了。
“看来我不该让你知道她的事情的,这只会让你徒增烦恼。”
在离开玫瑰花俱乐部的时候,卡利斯特对路易说,他似乎有一点不高兴:“既然你的朋友选择了让她留在他那里,那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你还在担忧什么呢?”
“我想在知道那样可怕的事情之后,没有人能真正安心的。”路易回答,他拉开了马车的窗帘往外面看,这时候时间已经是六点多了,道路旁边的街灯已经亮了起来,他既担心阿尔莱德还没有回到圣乔治街七十九号,又担心他已经回到了家、而发现自己丢下家里跟着卡利斯特出来了:“我们能赶在阿尔回来之前回到家吗?”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辆轻便的卡布利欧雷二轮敞篷马车从他们的马车外经过,那部敞篷马车上坐着的戴着饰有黑色和白色羽毛的帽子、有着明亮蓝色眼睛和棕色长卷发的美丽贵族少女正好转过头来,她看到坐在这部没有徽章的马车里的卡利斯特的时候显得相当地惊讶。
“啊,德・杜兰德子爵先生!”
那位小姐轻轻地喊了一句,这是认出了子爵了,这么一来,路易和卡利斯特都不得不中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而按照应有的礼仪向那位小姐致意;不过,路易觉得这位小姐看起来非常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那是谁家的小姐?”
在那位贵族小姐的马车过去之后,路易不由得问卡利斯特,他绞尽脑汁想要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位姑娘:“啊,是了,当初在德・布戈涅子爵夫人的舞会上,就是阿图瓦伯爵殿下驾临的那一次,她和阿尔跳过舞,还得到了殿下的称赞!”
“那是路易丝・德・瓦特维尔小姐,她的父亲是德・瓦特维尔男爵,听说男爵原本是想要让他的女儿一直呆在修道院里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几个月前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么说来应该是一位和玛德莱娜一样被送到修道院里去教养、直到可以结婚的年龄才被家里接回来的贵族小姐了――路易心里这么想着,他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却发现那位小姐的马车在前面停了下来,似乎是想要调转方向往回走。
“她的马车夫怎么在这种地方停下来?”
这里的街道可算不上宽敞,前面的马车停下来准备调转方向之后,路易他们的马车就不得不也跟着停下来了;虽然这让人有些不悦,但按照“礼让女士”的原则,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需慢慢等待前面的马车调整好就好,但是突然之间,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路易丝・德・瓦特维尔小姐的马车夫在调转方向的时候也许是过于心急,他抽了马儿一鞭子,结果那健壮的马儿长长地嘶鸣了一声,带着那轻巧的二轮敞篷马车一头撞到了街灯的灯柱子上。
马车翻了,而街道两边步行而过的、看到这一幕的人们都尖叫了起来。
第129章 霜月・路易丝小姐(二)
“上帝呀!”
作为轻便马车的一种,卡布利欧雷二轮敞篷马车一般被设计得非常轻巧简洁,但再怎么小巧的马车一旦侧翻,马车上的乘客的命运都只能祈祷上帝的庇佑了――在这个时代因为马车出事故而被摔死、或者被卷入车轮底下而亡(特别是那些穿着带裙撑的繁复裙子的女士们!)的事情可不少见。
“圣母玛丽亚在上,谁来救救我们家小姐!”
闯了大祸的马车夫凄惨地呼救起来,他摔伤了自己的右脚,只能尽力抓住缰绳,试图让自己的马儿安静下来,但是那冒失的马儿响亮地打着响鼻,蹶着蹄子,非常不听话地左右摇摆着头、想要挣脱缰绳的束缚。
“我们得立刻下去帮忙。”卡利斯特对路易说,他不等卡博跳下车后架来给他们开门就自己一手拔开了马车门扇的插销,跳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此时街边回过神来的女人们都尖叫了起来,有几个反应敏捷的男人奔跑过来,试图帮忙控制住那失控的马匹。
不幸的路易丝・德・瓦特维尔小姐在马车侧翻的时候就被从座位上甩下去摔在了地上,她肯定吓坏了,惊叫着试图逃脱那可能被卷入车轮下的险境,却因为过于惊恐而无法动弹;在眼看着那因为受伤而愈发狂躁的马儿就要往她那边踩踏而来的时候,正好赶到的卡利斯特一把抱起她,将她带到了街道边缘,远离了那不停嘶鸣的伤马的马蹄和可能会再次带来伤害的马车。
“德・瓦特维尔小姐,您没事吧?”
落在子爵身后的路易和卡博赶到的时候,卡利斯特已经把自己身上的天鹅绒斗篷解下来给路易丝小姐披上了,那厚实的斗篷完全把可怜的姑娘给裹了个严严实实,同时也把她沾染上了污泥的裙裾给遮盖住了。
“我、我……”
被吓坏了的路易丝小姐脸色苍白,她的帽子已经歪了,花费了大量心思打理的发型凌乱,用来固定帽子的帽针也掉了一枚,整个人都瘫软在卡利斯特怀里,瑟瑟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先、先生……”
“先生,这位小姐看起来不是很好,也许她需要一点嗅盐。”
来到子爵身边的卡博这么对自己的主人提议,也许是从他们的服饰上判断出了这是有身份的贵族,一些街边的人也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女人听到卡博的话之后,叫了起来:“我这里有嗅盐,正要拿给我的主人!你们给我一个金路易,我就卖给你们了。”
一个金路易――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但是卡博连眼睛都不眨地就从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一个金币抛给了那个女人:“拿来!”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得到五十法郎的女人又惊又喜,她用牙齿咬了一下那枚金币,确定那是真的之后,把一个装有嗅盐的瓶子塞给卡博就跑了;而卡博拧开嗅盐瓶子的盖子后将它送到路易丝小姐的鼻子底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啊呀!这位小姐看起来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也许她需要一个女仆帮她把束得太紧的胸衣解开。”
人群中有人幸灾乐祸地这么说,但马上就有人反驳道:“我倒觉得她需要一位医生给她放一点血,受到过度惊吓的人总是这样,他们的血液会因为惊恐而变得粘稠,必须减少一些才行。”
让一群身份低下的平民围着一位贵族小姐品头论足,这未免太不像话了一些,卡利斯特看了身边的路易和卡博一眼,几乎是立刻就作出了一个决定。
“德・瓦特维尔小姐,请允许我送您回德・瓦特维尔男爵的府上,您需要您家人的照料。”卡利斯特对路易丝小姐说,他和卡博交换了一个眼神,而侍从当即就心领神会:“先生,我和法朗坦先生先到别院等您。”
卡利斯特点了点头,而一头雾水的路易还没有搞明白所谓“别院”指的是什么呢,子爵就对他说:“你和卡博一起在别院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等、等等……”
路易原本想说“我可以自己回圣乔治街七十九号”,但是卡博悄悄拉了他的斗篷一下,于是迷惑不解的路易只好暂时先不说话了;而卡利斯特已经招手让他的马车夫把马车赶了过来,他几乎是半扶半抱地扶着路易丝小姐上了他的马车。
“路易先生,我们现在只好先搭乘出租马车回去了。”
在杜兰德家族的马车载着子爵和路易丝小姐离开这片街区之后,卡博看了一眼正焦头烂额地收拾残局的瓦特维尔家族的马车夫(他在几个勇敢的年轻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让受伤的马儿安静了下来),对路易说道:“请您谅解,这绝不是对您有怠慢的意思,而是……呃,谁也想不到会遇到这种事情的。”
“这、这没有什么所谓。”
路易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看着子爵的马车离去的方向――那部没有徽章的马车很快就拐过街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卡利斯特扶着路易丝小姐登上马车的情形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一种奇怪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的心情冒了出来,让路易觉得自己胸口都有些堵堵的。
卡博并没有发觉路易那奇怪的情绪――也有可能他看出来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们等了大概两刻钟,在两部装饰着柑树花和金丝带、专门用来接送新婚夫妇的出租马车(卡博认为这种低档的出租马车过于怠慢路易的身份而不愿意拦下它们)路过之后,他们总算见到了一部装饰较为高雅的、卡博认为勉强配得上他们身份的出租马车――顺带一提,这部出租马车的价格是每小时两个法郎,足够外省一个五口之家一天的花费了。
“先生,请允许我冒昧地和您一起坐在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