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更让她更加不寒而栗的就来了。
因为,江央公主以她所熟悉熟悉的口吻,同父皇说出了一句一模一样的话:“真是遗憾啊。”
顷刻间,仿佛是不同时间地点的父女两个人,瞬间重叠在了一起。
“我不要坐在这里了。”扶婉公主呵然冷笑,待不下去了,她讨厌江央和父皇那么相似,又觉得极为恐惧心虚。
江央公主恍然回过神来时,扶婉公主已经负气离开了,她一脸迷茫地问:“她怎么走了?”
“扶婉公主被殿下吓到了。”陆危忍着笑意低声说,在宫里这么久,头一次见到扶婉公主落荒而逃的样子。
“本宫并刻意没有恫吓她,也没有撒谎欺骗她。”江央公主垂下纤长浓密眼睫,在雪白的面皮上,印了一小块的淡淡剪影,她甚至是诚心实意赞美扶婉公主的眼睛。
陆危像是哄孩子一样,温和且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对,不是殿下吓的,是扶婉公主自己心里有鬼。”
“若是这么说的话,”江央公主忽然抬起玉指捧腮,意味不明地笑了,戏谑道:“若真的是这样,尚且不知,父皇该怎么办呢?”
这番话,彻彻底底是陆危全然没有想到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竟然会出自江央公主之口。
而且是在这种场合。
江央公主不仅没有当成一回事,反而因为方才的事情,兴致变得也盎然了些,他就说嘛,她不能见到扶婉公主,否则她会一直想去看她的眼睛。
陆危端正身形跪坐在后面,见状为公主斟了一杯木樨荷花茶,清香甘甜的味道到了口中,冲淡了苦涩。
他们没有注意到,依偎在母妃怀中的扶婉公主,浓密长睫下的眼睛,一直不错目地,紧紧注视着江央公主。
瑜妃娘娘看透了皇帝的薄情冷幸,同时也有点为此庆幸,对女儿说:“你何必再去同月照宫的较劲呢,陛下的儿女众多,对月照宫的心有挂念,也无非是偶尔想起了秦后,呵呵,已经死去的人,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如今,我的阿婉,才是皇帝的金枝玉叶。”
现在,陛下的众多子女之中,扶婉公主的确是最得宠的,三年前是江央公主。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只要瑜妃和扶婉公主不会犯下大错,她们一生的荣华富贵已经可以无虞了。
扶婉公主对母妃的话不置可否,她等待着丝竹音落,朝母妃笑了一笑:“母妃,不必再说了。”
言罢,她脚步轻盈地走上前去,折身脆声道:“儿臣扶婉愿为父皇献舞。”
“好啊,那就换成扶婉排的曲子。”父皇的声音低沉沙哑,从若流水叮咚的珠帘中传出。
江央公主眼帘低垂,持玉杯的指尖染了碧色。
扶婉公主和她们都不一样,她眉眼更多的肖似她的母妃,神采奕奕,笑起来春风和煦。
她真美啊,风光月霁。
江央公主看着同父异母的妹妹,在下方献舞,据说她们的祖先尚且还是部族时,便人人擅舞,她少时也曾经习舞,被赞天资聪慧。
但到皇觉寺后,自然再也没有这样的闲暇了。
第7章 饮酒 故意
乐师的一曲结束后,扶婉公主的舞也翩然落幕,博得众人的一阵拊掌喝彩,
不出所料,对她有很深的敌意的扶婉公主在路过时,刻意抬起柔荑撩了撩发丝,斜飞了眸光,落在江央公主的身上。
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极好看,顾盼生辉,盯着侧位上女子乌黑的鬓发。
赫枢酒意微醺,嗓音沉沉,醉眼迷离道:“江央,难道你不想同父皇说什么吗?”
江央公主陡然被点名,倏然一惊,万众瞩目之下,不得不素手端起白玉叠耳八角杯,捧荷在旁提壶斟满酒。
公主向皇帝道:“儿臣江央恭祝父皇龙体安康,年年岁岁皆如意。”
皇帝懒散地坐在龙案之后,倚在美人怀,半眯着眼,听着下面的莺声燕语,
席间江央公主正侧首与宜章耳语,皇帝目光奇异地,盯着他们半晌,突然朗声大笑,随即道:“来人,为寡人的江央斟酒。”
“怎么了?”宜章不明所以,还道父皇为何突然如此厚爱阿姐。
他忽然看见帷幕后,缓缓走出一位提壶执酒的绿衣宫人,顿时白了脸,挺直了腰背,还有他手中的酒壶,玉色的酒壶里究竟是什么?
这一刻,江央公主亦是犹如冷水临头,怀里抱冰,她指骨泛白,瞠目抿唇望着父皇,鲜少的露出了犹豫之色。
“江央,你是要违抗父皇的命令吗?”皇帝陛下高高在上,半斜支颐,嗓音清淡地问道。
江央公主神色一变,迅速跪倒,在天子脚下垂首道:“儿臣不敢。”
江央公主的体质不可饮酒,同过世的秦后一般,她不信父皇不晓得。
可是,他装作不记得。
“江央,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央公主看透了,父皇隐藏在这背后的意图,她撇开陆危阻拦的手,从案后走到了殿中,面对皇帝俯首低声下气道:“父皇折煞儿臣了,儿臣无话可说,请斟酒罢。”
陆危则一头雾水,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是陛下再荒唐,也不至于无缘无故的突然发难吧。
他没有发现,在潜移默化中,自己已经将皇帝和江央公主视为对立面了。
并且,他的态度与立场,始终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坚定不移的站在了江央公主的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