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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坠 第146章

乌金坠 尤四姐 3644 2021-07-05 08:21

  颐行哭了一场,就是觉得才重逢的亲人,心还没捂暖和又要分离,这一去一别两宽,恐怕这辈子都不能相见了。

  她拽着含珍商量:“要是我求万岁爷,让他准知愿继续留在外八庙,你说万岁爷能答应吗?”

  含珍淡然望着她,抚了抚她的手道:“主儿何必问奴才呢,其实主儿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会子亲情难舍,才有这想法儿。您去求万岁爷,万岁爷碍于您的情面,九成是会答应的,但只是万岁爷答应,恐怕不够,还有太后呢,太后什么想头儿,您也须斟酌。您如今是正经的娘娘了,往后也要为自己打算,借着上回救了太后这个契机,回去封贵妃,封皇贵妃,都在里头。这时候可不能违背了太后的心思,万一为这个闹出生份来,皇上夹在里头岂不为难?”

  颐行被她这么一说,心火霎时就熄了一半。

  先前她确实想着要去求皇上的,哪怕容知愿生完孩子再让她走也成啊,可她也顾忌太后,难免彷徨。含珍是局外人,面对这种事儿的时候,比她更冷静,所以听听身边人的想法很要紧,什么事儿都一拍脑袋决定,早晚会捅娄子的。

  于是她整顿了心情,越性儿不和皇帝提这事了,直接上月色江声,请太后的示下。

  把接着信的经过全盘告诉太后,偎在太后腿边说:“奴才这回真是斗胆了,听说她要走,心里想着能不能送她一程,再见最后一面。可我自己不敢做这个主,万岁爷政务如山,我也不敢去叨扰他,只有上老佛爷跟前,向老佛爷讨个主意。”

  她的心思,太后自然是知道的,这也是她的聪明之处,不在皇帝身上使劲儿,毕竟皇帝之上还有太后,后宫里活着,光讨皇帝一个人的喜欢可不够。

  自己呢,也要顾念皇帝在心上人跟前的脸面,略思量了下还是点头,“叫上两个得力的人护卫着,悄没声儿地去。总是你们姑侄一场,送一送也是应当的。”

  颐行喜出望外,站起身连连蹲安,“谢谢老佛爷了,奴才原以为您不会答应的。”

  太后倚着引枕,含笑说:“当了多年太后,未必就成铁石心肠了,谁还没个娘家人呢。只是皇帝……就别叫他去了,见了多尴尬,还是不见为好。”

  颐行明白太后的意思,曾经的皇后嫁作他人妇,皇帝就算不在意,面子上头终究过不去。她也没想让他陪着去,只说借怀恩一用,第二天一早他召见臣工的时候,就让怀恩驾马,悄悄直奔五道沟。

  还好走得早,赶到那所宅子时,天才蒙蒙亮。

  远行的两辆马车停在大门前,就着门檐上的灯笼,看见一个男人小心翼翼搀着知愿迈出门槛。颐行下车叫了她一声,她慌忙转过头来,待看清了来人,既惊且喜地迎上来请双安,“这好些路呢,姑爸怎么来了?”

  颐行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你要出远门了,我怎么能不来送送你。这一去,不知道多早晚才能再相见,你们打算往哪里去呢,你这身子,受得住舟车劳顿吗?”

  知愿却是很欢喜模样,说:“孩子结实着呢,姑爸不必担心。我们打算去盛京,要紧的买卖全在那里,暂且撂不开手,等将来北边的生意做完了,再往南方去。”边说边哦了声,招了招一旁的汉子,“姑爸,我忘了给您引荐姑爷了……”

  那个一直含着笑,温和望着知愿的男人上前来,扫袖子恭恭敬敬向颐行请跪安,磕头下去,朗声说:“姑爸,侄女婿蒋云骥,给您请安了。”

  这就是知愿先头说的,做过蓝翎侍卫的那个人,瞧着眉目朗朗,很正直模样,要紧一宗,看向知愿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有光。什么都能骗人,只有眼神骗不了人,颐行总算放心了,知道他是实心待知愿的。

  抬抬手,说快起来吧,“知愿和孩子,往后就交代你照顾了,可千万要疼惜他们啊。”

  蒋云骥说是,“请姑爸放心,云骥就是豁出命去,也会保他们娘俩平安。”

  知愿眼里含着泪,瞧瞧丈夫,又瞧瞧颐行,轻声说:“姑爸,您放一百二十个心,这辈子没有第二个男人,像他待我一样好,我就算走到天边,也不会受委屈的。只是我心里……着实的对不起家里人,还有我阿玛……我如今不在那个位分上,半点忙也帮不着,只有求姑爸顾念了。”

  颐行颔首,“你只管好好往你们要去的地方去,剩下的不必操心。等我回宫,先打发人上黑龙江照应你阿玛,将来有了机会,我再求皇上赦免他。”

  知愿长出了一口气,“侄女儿不成器,一切就全指着您了,姑爸。”

  万千重托,到这时候除了一一答应,再没有别的可说了。

  时候差不多了,颐行送她登上马车,车内早铺陈成了一张床,可见姑爷还是细心的。

  知愿向她摇了摇手,“姑爸,您回去吧,我们上路了。”

  颐行颔首,站在那里目送马车远去,心里说不尽的怅惘。

  怀恩抱着马鞭劝她:“娘娘别伤怀,圈在外八庙,是不得已儿,放她离开,才是天高任鸟飞了。”

  也对,知愿从小就是个不爱被束缚的性子,换个地方,抬头挺胸走在日光下,算是逃出生天,与这段皇后经历真正作别了。

  第83章 (美人的下巴好圆。)

  回程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一片雨。夏天就是这样,头顶上乌云滚滚,天边却日出正D。这样的急雨通常不会持续太久,但也足以干扰他们返回的用时了。因雨势大,路上多用了一刻钟,回到避暑山庄时,皇帝已经叫散了臣工。

  颐行从宫门上进来,见他正负着手,在无暑清凉前的台阶上打转,想是等了有阵子了,眉眼间带了点焦躁之色,只不过一见她,那种心绪就淡了,脸上浮起一点浅笑,“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命人出去接应你了。”

  其实他心里总有些担忧,等的时候越长,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担心她会不会跟着知愿一起跑了。

  还好,她还知道回来,便伸出手牵住她,仔细观察她的神色,问:“你不高兴了吗?”

  颐行说没有,勉强笑了笑道:“不瞒您说,起先是很难过来着,后来想想,也就想开了。我要是被人一辈子圈禁在外八庙,那心里得多难受啊,现在好了,能天南地北到处跑上一跑,说到根儿上,还是万岁爷给的恩典。”

  皇帝暗暗长出了一口气,在她开口之前,他担心她会为知愿和他闹脾气,没想到老姑奶奶这事儿上头门儿清。这样很好,省了那些无谓的口舌,两个人可以平心静气地说话,也免于伤感情。

  他牵着她的手,一直将她带到川岩明秀,说这儿清凉,“回头让他们把午膳送过来。你在外奔走了这半天,好好歇一歇要紧。”

  颐行傻乎乎,不疑有他,只觉得皇上要是个女人,必定是秀外慧中的贤妻良母。便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还是你疼我。”

  累是真累,这两天似乎总在奔波,头一天狩猎,转过天来就跑到五道沟送人,好像真没怎么好好歇过。

  脱了罩衣,她崴身躺在那张机巧的罗汉床上,看着屋子里素雅的摆设,吹着窗外如涛的松风,喃喃说:“我瞧见知愿的女婿了,他对知愿挺好的,事事都安排得妥当,说是先要往盛京去,等将来买卖结束了,再往南方移居。”

  皇帝听了,略沉默了一下,坐在床沿上说:“走远了也好,如果当初她没有进宫,现在应该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嫁给我,耽误了她两年青春,好在她有这个胆量,开诚布公和我商量,要不然我全不知道她的境况,不知道她为什么老是睡不好觉,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越来越憔悴。”

  所以说,命运大多时候是靠自己争取的,如果一直瞻前顾后,没准儿已经把自己耽误死了。

  当然这是颐行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整件事情的理解,对她来说什么都比不上知愿的性命要紧。但在皇帝看来,她们姑侄的品行和胸怀,确实有天壤之别。

  经历过整天病歪歪的人,就知道小牛犊子有多招人喜欢了。

  他在她身边躺下,两手闲适地枕在脑后,看了她一眼,曼生说:“我最近每常想,要是当初大婚娶的是你,不是知愿,那得少走多少弯路!你们是一家子出来的,脾气秉性却大不一样,如果你处在她的位置上,得知自己的阿玛获罪,你会自请废后吗?”

  颐行琢磨了下,说不会,“我得调动自己手上的人脉和权力,想尽办法把人捞出来。不说官复原职,至少让他体体面面致仕,在家享清福,也比发配乌苏里江好。”

  这就是不同,别看知愿年纪比老姑奶奶长些,但韧性远不及老姑奶奶,如果她们姑侄的境遇对换,应当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发展吧!

  皇帝得出了个结论,“知愿是盆栽里头精美的月季花,你是长在沙石堆儿里的苁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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