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伽蓝香是贵主亲手挑选,是她亲手给世子选的谢礼,想过几天亲手送给世子,但奴婢却自作主张,提前给世子送了过来。皇上命贵主给吕守一探病,将她交给吕守一任意处置,吕守一向来跟贵主不对付,奴婢怕她现在凶多吉少——她已经被带走快半个时辰了。”
裴云瑾看着正在飘香的香盘,听见自己声音淡漠:“急什么,你们贵主聪慧果断,区区吕守一而已,她自己能应付!”
正在一旁给他煮茶的妍韵抬头,露出诧异。
世子广交结友,向来都是好性情,若不愿帮,向对方坦率说明缘由,也不会被对方怪罪。何以这般不近人情的讽刺回去?
裴云瑾面露冷色,挥退了红豆。
红豆一走,他喝了几口妍韵刚煮的茶,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我有点累,你先退下吧。一会儿岑先生回来若问起我,你就说我已经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妍韵点头退下,帮他把门阖上。
裴云瑾放下门栓,打开窗户,跳出去。
据说,御花园的湖里养着两百年的锦鲤,锦鲤一张嘴,就能吞下个活人。
林萱双手被束,吊挂在树上,她脖子以下淹没在水里,在心里笑话吕守一玩的都是邧帝玩剩下的把戏。
过会儿,吕守一令人将绳子放下去,让林萱整个头淹没在水里,等她呛水了,又让人把她捞起来。
周而复始,怎么都玩不过瘾。
吕守一记恨她干涉朝政,不想让她说服狗皇帝重用丁明辉那样有良知、不贪心、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记恨邧帝因为不能讨她欢心而将怒火转移到吕守一身上,当着他那些徒子徒孙的面骂他是个废物,连只狗都找不到。
他曾经跟林萱和谈,劝林萱乖乖当只笼中鸟,金丝雀,每日只要考虑如何讨狗皇帝欢心就好。
前世的林萱乖乖听话,就是这么做的。
前世她每日战战兢兢地等着得到邧帝的欢心,吕守一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她为了讨好邧帝,被吕守一哄骗着吃下许多烈性丹药,年纪轻轻就吃坏了身体。以至于后来裴云瑾请了多少医术高超的大夫来给她看病,都摇着头说没救了。
这辈子她谁都不听,只听自己的。
“贵主,池子里的水好喝吗?我那三岁的侄儿都知道洗澡水不能喝了,你怎么连我侄儿都不如呢?”
吕守一把他的徒子徒孙都聚拢起来,围观林萱受辱,他的干儿子吕明方在岸上笑得最开心。
林萱笑他天真,不知自己笑声越大,死得越快!
岸上这些嘲笑她的太监,除了吕守一之外,明天都会被扒了皮挂在秋容道上。这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一边哄着她过来给吕守一赔罪,让他出口恶气;一边又杀些不重要的小太监来平息林萱的委屈。
她平时最害怕水,今日却没那么怕,因为今日上午,她已经在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
哪怕她把自己泡在浴桶里半个时辰,也没有将裴云瑾留在她身上的印记洗涤干净。她一直记得,在盛开着白茶和鸢尾的院子里,蝴蝶绕在艳丽的芍药花旁,裴云瑾将她抱在膝上,在她耳后轻嗅。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伽蓝香,修长的手指游走在她的肌肤上。那些,才是真正令她觉得羞耻的记忆。
可是那些羞耻的记忆,此刻却成为缓解痛苦的解药。
当水再次淹没头顶,林萱听见岸上的人还在嘲笑:“真该让所有人都来瞧瞧她这贱样,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我们面前摆主子的谱。你不是主子吗?主子怎么会像个落水狗一样泡在池子里呢。”
一旁的柳树下,裴云瑾站在人群后,死死的盯着被泡在水里的林萱。
他就快被林萱气出内伤!
裴云瑾让她不要回宫,好好留在别院,其它的什么都不用想。她不同意,哭着闹着非回来不可,这就是她的选择?
她说她有能力对付吕守一,他信了,放手让她自己去对付。
可她的手段难道就是自己送上门受辱?
她那么娇气,被烫了手还要哭哭啼啼,骂她一句就委屈得掉眼泪,怎么哄都哄不好!怎么在别人面前,就如此坚强不屈?
他抬脚迈上前,从太监手里夺了绳子,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她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上还挂着根水草,桃色宫装被水泡得皱巴巴,细密的桃枝绣纹间隙染了绿泥。
悄悄躲在一旁哭得瑟瑟发抖的红豆见机跑过来,给裴云瑾递上棉大氅。
裴云瑾将大氅披在林萱身上,将她打横抱起。
吕守一微怔,然后拦住了裴云瑾:“世子,您是什么意思?”
裴云瑾将她肩膀滑落的大氅再次裹紧,目光森森落在吕守一身上:“让开。”
“世子这么轻易的把人带走?不该给我个交代?”吕守一说完,他身旁的人都围了过来。
第31章
裴云瑾的目光越过吕守一, 看向他身后蜂拥而至的铁甲军。
“吕公公。”
吕守一回头,惊见阳奇峰和他身后全副武装的铁甲军,再也无暇顾及旁的事, 也没心思管裴云瑾已经抱着林萱大步离开。
吕守一怒道:“我竟不知铁甲军何时投靠了滇州。”
相比吕守一的愤怒,阳奇峰反倒从容许多:“吕公公说话可要有证据。”
吕守一额角青筋毕现:“你跟镇南王世子裴云瑾沆瀣一气, 把人从我手里夺走,还要我拿出什么证据?”
“吕公公,您误会了,我是奉旨来保护贵主的。”
阳奇峰面无表情, 手一抬, 他身后的铁甲军利刃出鞘,拔刀杀向刚才嘲笑过林萱的太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