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个大晴天。他脑袋旁边露出湛蓝的天空,太阳照在他的夹克外套上。
照片之后跟着一段文字:建基站的材料陆陆续续拉进来了。我在给进山的建站工作人员挖条路。
又问:你在干嘛呢?吃饭了没?
孔漫:“没吃,没胃口,不想吃。”声音低低的。
付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退出聊天页面,点到外卖,把她的地址复制过来,查看了一圈,给她点好外卖,又点了杯热饮给她。
把截图发给她,让她注意接收。
孔漫抬着手机,嘴角弯起。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甜蜜,真的是……纯粹的开心快乐啊。
以前的她,一直是被放弃的那一个。父母放弃她、孔老太太离她而去、那个男人也放弃她,就连她引以为靠山的工作也曾放弃过她。
从来没有人会为留住她而去做些什么。
付杨是第一个。
她其实是个很容易被感动的人,所以才会在他打来一通电话时,就决定好一切。
在相隔三千里的山川河流中,两人分享着日常。
使得这段分开后又重圆的异地恋不是那么难熬。
越来越接近回去的日子。
孔漫挂在中介的房子已经有好几拨人来看过了。
车子已经被她拉到二手市场卖了。当初二十多万买的车,开了两年不到,卖到二手市场也才七八万。她不计较那么多,七八万也拿着。
或许是又卖车又卖房,还辞职,动作搞得有点儿大。有天晚上,她接到了之前打过一次电话的男人再一次打来电话。
她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沉。
“春儿。”
“你这是干什么呢?辞职?卖车?卖房?”
孔漫抿唇回他:“不想待在北京了。”
“你想去哪儿?”
孔漫扬起眉头,声音带了点不易察觉地轻快,“我……要结婚去了。贺总,恭喜我一下呗。”
她那点不易察觉地轻快,偏偏叫男人察觉到了。
他声音更沉了:“结婚就结婚,把房子车子卖了?你可真长本事了!”
孔漫抿着唇不说话。
“孔漫!”这是自她改名后,男人第一次叫她。
“你要明白一件事儿,北京才是你的根儿。”
孔漫回:“我的事儿我自有主张。”
男人似乎是被她气笑了一下,“你的主张?你的主张就是识人不清,被三儿,被公司辞退?然后懦弱地逃到深山老林里?现在呢?又要自作主张跑去深山老林里找一个普普通通一事无成的山里莽夫结婚?”
男人越说越气,几十年的好脾气似乎在这一刻爆发。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安静地环境下,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传到听筒里。
真是难得啊……
孔漫反驳:“他不是山里莽夫,他为人正直……”
“我不是听你说那个山里人如何的。你搞清楚了……好,就算你要去跟他结婚,那就结,没人反对,过不下去了还能离婚,离婚后呢?你要去哪儿?你要何去何从?”男人打断她的话。
“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嗯?房子是你的根儿,没必要为了……”
“够了,贺总。”孔漫打断他。
她不想再听他如何贬低付杨。他们都不懂,所有人都不懂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觉得值得就够了。
“你……”
“嘟嘟嘟”
孔漫还没气呢,他自己倒是气得挂了电话。
孔漫把手机丢在茶几上,在沙发上躺下。
他说的她何尝不明白,她只是……抱着满腔热爱,奔赴她的山海而已。
有人说,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这大约就是了。她想着。
这一生,不管不顾的爱只有一次。从前她觉得她遇到了,其实从来就没有遇到过。现在遇到了,她就不想放手了。
孔漫摸着自己的脸,过了年她就28了。快奔三了倒反而叛逆起来。而成年人的叛逆,是断了后路,闷着头往前闯,不是死就是生。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十八岁。那是绝望的一年,也是新生的一年。
考高结束后,孔漫用一个暑假时间的兼职凑够了前三个月的生活费。她期盼着踏入大学门槛。
噩耗在她即将入学的前三天来临,孔老太太去世了。学费没了,临近开学,她要办什么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