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愈发吃惊,指了指沙盘,又指了指幕宾,道:“有这等本事,又能说出这般远瞻睿智的话,你确定他真是个少年?”
幕宾叹道:“他真是少年,名叫顾青,十七岁……哦,已是天宝十年,今年十八岁了。”
高仙芝喟叹道:“可谓英才矣,平叛之后,此少年我定要见一见。”
神情一定,高仙芝凛然道:“三军备矣,待鲜于节帅醒后,马上擂鼓聚将,本都护奉旨平叛,剑南道三军皆听本都护调遣,令出如山,违令者斩!”
一旁呼呼大睡的鲜于仲通不知梦到了什么伤心事,神情哀恸幽幽地叹息一声。
“老夫不要被罢官……”鲜于仲通梦语呢喃。
高仙芝和幕宾愕然相视。
幕宾擦着冷汗陪笑解释:“南诏叛乱后,节帅食之无味夜不能寐,深感责任重如泰山,为报天子国恩,节帅忧思过甚,忧思过甚……”
高仙芝脸颊抽了抽,冷静地点头。
风波方平,不省心的鲜于仲通又在说梦话了:“陛下啊,老夫为剑南道筹过粮,老夫为高仙芝让过路,平叛之后请陛下高抬贵手,速速调高仙芝回西域,莫占老夫的位置……”
高仙芝和幕宾脸颊一齐抽搐。
幕宾仰天长叹,算了,解释不清了,爱咋咋地吧。
高仙芝沉吟半晌,朝幕宾沉声道:“节帅醒后烦请转告节帅,平叛之后本都护会马不停蹄回西域的。”
幕宾惨笑点头。
高仙芝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还请转告节帅,有外人在场……最好莫睡得太沉。”
…………
二月中,高仙芝领剑南道三万兵马与南诏国反军于龙城郡交战。
二月末,斥候探明南诏国有小部兵马调动迹象,高仙芝于沙盘推演过后,判断南诏国意图勾连吐蕃,组成联军反唐。
高仙芝遂于龙城郡象县郊林内设伏,南诏反军路经象县,唐军于伏击圈内发起突袭,包围切割反军后,合围将其歼灭。同时高仙芝调拨一万兵马攻打姚州,姚州正处于吐蕃与大唐的交界,五日后,唐军收复姚州,切断了吐蕃与南诏的通路,南诏反军与吐蕃勾连的谋划彻底失败。
三月初,唐军两万兵马向南诏国所占的盘州,僚子部,和蛮部进军。三月中旬,南诏国叛乱所占大唐城池基本被收复,南诏国从叛乱初时连战连胜,至高仙芝领兵后,南诏国连战连败,应战之力已见颓势。
三月底,高仙芝率两万唐军于黎州城外与南诏国叛军决战,交战之前斥候堪舆地形,制作出了精巧的沙盘,高仙芝研究沙盘后,遣一支偏师绕过黎州,从一条不知名的山涧小路快速行军,绕到南诏国叛军后方,交战时异军突起,南诏国后方被唐军偏师截断,粮草辎重皆付之一炬,消息传到叛军大营,叛军哗变,军心崩溃。
天宝十年三月廿七,南诏国主阁罗凤于大营中兵败自戕,至此,南诏叛乱被高仙芝和鲜于仲通平定。
三月廿八,捷报从黎州出发,快马飞赴长安。
其中平叛将士的请功名单上,顾青的名字列第一。
…………
石桥村。
醉醺醺的李白一觉睡醒,忽然向顾青辞别。
顾青大惊,随即无比失落。
“太白兄,是愚弟招呼不周么?”顾青心中泛起浓浓的不舍。
李白洒脱一笑:“非也,能识得贤弟,是太白生平之幸,在石桥村的日子有酒有肉有知己,太白今生难得惬意悠闲的时光,贤弟并非对我照顾不周,而是照顾得太周到了。”
顾青叹道:“太白兄既觉得惬意悠闲,何不留下?”
李白摇头,叹道:“大唐山河何等壮阔,太白岂能偏安一隅?我已五十岁了,今生不知还剩几年,那么多秀丽风景不曾见,那么多知己豪杰不曾交,余生寥寥,怎能蹉跎?”
顾青无言以对。
李白是与众不同的,他是真正的浪子,永远不会停下脚步。正因为他不肯安定的性情,才能写下那么多潇洒浪漫不羁于世的美丽诗作。
他若愿意永远住在石桥村,那么李白便不再是李白了,只是一个终日沉醉酒乡的酒鬼。
顾青无法说出挽留的话,在路上的李白才能焕发出他生命的意义,顾青怎能扼杀?
黯然叹息之后,顾青微笑与李白辞别。
临行前,顾青取出几块银饼,大约四十两左右,又给李白灌了好几皮囊的高度酒,还细心地给李白准备了几套干净的新衣裳。
李白看着顾青为他做的这一切,眼眶渐红,二人在村口作别,李白长揖道:“贤弟待太白之心,太白永铭于内,江湖路远,风雨飘摇,太白此生绝不相忘,你我来年可在长安相会。”
“太白兄怎知我会去长安?”
李白笑了笑:“以贤弟之才,若此生仅居于一隅,岂非浪费?你必定会去长安的,那时太白可带贤弟领略长安风情,结识生平故交,与知己一醉方休。”
说完李白潇洒转身,大笑离去。
青山葱翠,鸟鸣于涧,群山中回荡着李白狂放不羁的长吟。
“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第一百一十章 立功封官
历史的进展是随机的,一个细微的改变都能让历史产生偏移。
一个来自山村的农户少年,说了几句劝谏的话,送上一个沙盘。
鲜于仲通听了,信了,于是历史改变了。
原本历史上大唐六万将士全军覆没的结局,在这个世界并未发生,不仅如此,连战局的胜负都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