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曦这孩子打小就敦厚老实,这其中道理她不止给她说过一次,但她就是喜欢将自己的东西分给这唯一的妹妹。
罢了,横竖瑞卿这妮子也快嫁出去了,好好拾掇一番搭上个好姻缘对她赵府其他人的前程也有点好处。虽然这点微末的好处对现在有了个王爷女婿的钟氏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这样想了她总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些。
庄管事带来的东西不少,知道赵府出了个圣上钦定的王妃,现下哪个做生意的敢小瞧了国子监祭酒的赵家。
各色时兴华美的绫、罗、锦、缎,确实有让寻常女人炫目沉迷的本事。
连素来只喜欢素衣寡袍的赵瑞曦都对苏绣娘拿出来的各种璎珞荷包之类的小物件儿爱不释手。
当初学女红时她只想学着以后能在外给自己还有师父缝个破口衣服就行了,对那些动辄耗费女子数月才能完成的大件儿绣品是怎么也不肯下功夫学。
赵瑞曦把玩挑选了几个精巧别致的素色荷包留下,准备日后拿去送给师父师伯等人。
又发现另一旁的赵瑞卿正有些拘束地欣赏她面前的几块布料,赵瑞曦走到她跟前轻笑着问她:“卿卿你有看上什么喜欢的料子吗?我看娘亲选出来的那几块交织绫不错,你也选两匹带回去,你女红比姐姐好,自己做的衣服肯定是极美的。”
赵瑞卿牢记来时姨娘对自己的叮嘱,要少说多听,万不可在夫人面前眼高手短失了官家小姐的体面。她含蓄低下头,小声朝赵瑞曦咬耳朵:“姐姐你还是自己先选吧,母亲这是在给你挑嫁妆呢,你得一起好好看看。待会儿成衣出来了我再选不迟。”
赵瑞卿刚刚听了夫人和荣锦楼管事的谈话,这里的绝大多数衣料的价格都贵得令人咂舌,随随便便一匹布料的价钱就比她和姨娘一个月的月例还多了。
赵瑞曦也趁母亲在同那位荣锦楼的庄管事谈正事的时候同自己的乖巧妹妹咬耳朵:“你放心挑吧没事儿的,娘既然把你带了来,自然不会让你匆忙拿套成衣就回去的。”见赵瑞卿犹不自信,她又偷笑了下语气里全然没有做姐姐的样子。
“好妹妹,只要你记得挑完了布料,再去那边细细选些趁手的绣具,姐姐那嫁衣可还要多多仰仗卿卿你啦。”
听上午宫里派来的掌事嬷嬷说,大魏超品王妃的嫁衣比普通小姐的规格更高,更为繁复。她刚才凑在母亲旁边瞧了瞧样图,里衣中衬外袍大红袖袍里里外外加起来快了有上十件!她连最简单的盖头都不一定能绣好,只可惜她行三,下面未出阁的妹妹只有瑞卿一个,她怕是未来两个月有的忙了。
听到嫡姐是有事要自己帮忙,赵瑞卿眉眼总算放松下来,笑容更加真诚:“那好,姐姐和我一起去挑绣具吧,听说这位跟来的苏绣娘是从江南来的,懂的绣法和用的绣具都与咱们洛京的不同,我还想见识见识呢!”
姐妹俩总算想法达成一致,在苏绣娘那里仔细挑选了一番。
这边钟氏也同庄管事大致确定了此次赵瑞曦出嫁需要定的时兴料子,家具首饰等物有些年头重的她自己嫁妆里可以补,但衣料大多数还得是要买新的,库房里那些旧的容易褪色潮湿拿不出手。
看着手里确定了的单子,钟氏满意地点点头:“差不多就这些了,雪缎花、软缎素、织锦缎、古香缎各十匹;平素绢、提花绢、天香绢八匹;单罗纱、软烟罗、天净纱各五匹其他再寻常些的各来个八匹十匹的也就成了。要什么颜色你也清楚,选些鹅黄,绛红,豆绿这些姑娘家喜欢的就成了。”
庄管事心里喜滋滋的,赵府这笔生意比她想象中还大,她这一趟下来的提成也少不了。
“成,我这边都记下来了。夫人为三小姐可是操了老大的心了,这一笔笔耗费下来,便是那国公府的小姐也不过如此了。”
旁边跟着庄管事一同来的媳妇也应和着:“那也是赵三小姐应有的,洛京可没几家小姐成亲是由圣上太后亲自下旨赐婚的,这未来晋安王妃总不能被旁人比了下去。”
钟氏最近很喜欢和这些妇人讲话聊天,聊一次就舒畅一次,前几年的心里不为人知的郁气这几天快全消了。
她笑着露齿又连忙用手帕捂住:“可不是,我这做娘亲的还不是怕委屈了孩子,让王爷太妃面上不好看。是生怕礼节没周到,心里呀别提有多愁了。”
“哪能呢,这些虽然贵重,但寻常富贵人家还买得了。等过两天王府的聘礼和宫里的赏赐来了,那才了不得。上次端阳公主下降,我听人说那嫁妆里面大多数都是皇家库房里贡品,一般人家可得不到。有了那些当陪嫁才是真正的有体面。”
“是啊是啊,三小姐的体面可还在后头呢……”
钟氏笑的合不拢嘴,见不远处的两个女儿选好了东西向自己这边走来,才忙止住了话头,“既然这布料选择差不多啦那边让绣娘把成衣拿上来吧。”
曦儿这些年从不让他们给添置那些华丽花俏的衣物,今时不同往日,得好好挑上几件贵重的了。
第6章 宁府赴宴
三日后。
赵氏父子与钟氏等女眷分别坐在两辆不同的马车内,这是赵瑞曦第一次出门参加宴席。
小时候钟氏也不是没有想带她出去见人会客的想法,但师父都站在赵瑞曦前面以她命数太轻不能见外人为由帮她挡了过去。
玄机是上代清露观观主的闭门弟子,不仅道法修为高深,在道家辈分也高。大魏佛道文化昌盛,很多世家贵族都有自己的信仰,因此钟氏往日里并没有强求女儿出席,逢寿宴婚礼都是送出份厚礼或是提前单独让赵瑞曦与长辈贺礼。
钟氏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比初次来这样大宴席的赵瑞曦还要紧张一些。她试图着安慰:“曦儿不要紧张,待会儿就待在为娘身边就是。”
被重重打扮了的赵瑞曦笑着回握了下钟氏,道:“娘,我不紧张的。”
赵瑞卿在旁也小声道:“母亲放心,一会儿我会陪在姐姐身边的。”
这话还算顺耳,钟氏难得给赵瑞卿一个认可的眼神。
但过了一会儿,钟氏开始有一些不放心起来。
她的曦儿前面十几年都不曾在众世家面前露面,如今这第一次便是要以准晋安王妃的身份出现,恐怕不引起众人注意是难了。
她又开始爱怜地打量女儿,赵瑞曦还没两岁就被玄机法师接去道观养身体,当时她心里的舍不得没有人能体会。但两个月后看到身体一直不好的女儿变得与正常孩子一样能吃能喝,她才明白玄机法师说的话是正确的。这孩子要想平安长大,身上离不得道家的香火气,需得时常在道观住上一段时间。
女儿的康健自然是重要,但钟氏却比旁人多了一份心酸。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只有抱去道观里的玄机师父身边养着才能平安长大,这对一个母亲而言是多么难过?
钟氏想起往事半天才回过神来,路上无事可做她又忍不住给女儿细细叮嘱:“到时候可能太妃会带着你去见些也许咱们家并不熟识的人,但你自小记性好,想必这点事难不住你的,不要担心。宴席上的那些规矩,这两天也和你说的差不多了。你有太妃照应,想必旁人也不敢怎样为难你。”
赵瑞曦坐在钟氏边上乖巧地点头,但这样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也有点难受。
她头上戴的一支赤金镶黄玉流苏凤簪时不时会随马车颠簸拍在脸上,痒痒的很不舒服。赵瑞曦以往只在意跟青玉簪子习惯了,如今只觉得不自在。
昨日除了宁府另外又送来的请柬,晋安王府的聘礼和皇宫里太后皇后贵妃等人的赏赐已经下来,钟氏拉上以为难得能歇一天正在诵经打坐的赵瑞曦就好生挑选了一番,将先选好准备出席的首饰配件替换了几件。
到后半段路程,赵瑞曦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往钟氏那边挪了几下,声音带了点不自觉的娇软:“娘,我脖子酸,想靠您肩膀歇息会儿。”
钟氏也知晓女儿第一次戴这样华丽厚重的首饰,是有些辛苦磨人了。但她还是暂时端起了严母的架势,残忍拒绝了赵瑞曦的请求:“不成啊,娘开始不就和你说过了?你头发太顺滑,徐妈妈给你梳这堕马髻时不知使了多少头油也不怎么管用。你可千万别乱动,外头可不比家里。”
赵瑞曦知道母亲如今恨不得自己立马变成和京中贵女一般无二的大家闺秀,这几天虽然也有好好听母亲的话,但她内心深处却越来越怀念以前在灵山上与师父师姐们修道的清净日子。
又过了将近两盏茶的功夫,赵府一行人总是是到了宁太尉的府上。
赵瑞曦收起了在马车内与家人随性的样子,既然出家门到了这里,那她代表的就是赵府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