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好,阿姨好。”尤远杵在门口打招呼,像个愣头青似的拘谨起来,“好久不见了,给叔叔阿姨拜个年。”
“进来进来,哎哟天,越来越帅了。”刘春莹把人拉进屋,“骏冬,来看看,这大小伙子。”
“来了啊,坐吧坐吧。”盛骏冬比他还拘谨,两个大老爷们儿对视了会儿,他先塞了个红包给尤远,“压岁包,收着,必须收。”
盛夏伸手接过来,直接塞进尤远的口袋,然后拉着人上楼参观去了,看完一圈房子两个人提着行李就要出发,盛夏父母一直送他们出门,嘱咐他俩路上慢点开,多玩几天,玩够了回烟城再待待。
盛夏父母三百六十度大转变让尤远有些意外,毕竟当年,一个循循善诱地叫他分手,一个直接上手打了,这次再见,连半点不理解和拒绝都看不见,尤远问过盛夏是不是做了很多年的思想工作才让爸妈接受了他的性向,盛夏没多说,只是默默点了个头。
倏地被塞了个红包,盛夏惊讶地推拒:“是老爸给你的,心意,你还我干嘛?”
“自己看清楚。”尤远开着车,头都没转地说。
红包厚度都不一样,盛夏翻转过来,是尤远的笔迹――
愿盛老师
平安喜乐
顺遂无忧
以前是“我家小宝贝”,现在变成了盛老师,但盛老师一样很感动,他赶紧揣兜里拍拍:“压岁包是不是得,年年压才有用?”
尤远不确定地答:“是吧。”
“那你还欠我,七个呢。”盛夏瞪过去炽热的眼神,干了起危险动作,扒着猛亲了司机一口。
“你的猫呢?没带回来?”尤远当做无事发生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问。家里看了一圈也没见着小动物,一个旧金山一个斯坦福,照片里看着挺可爱的,尤远还有点惦记。
“它俩,没见过真的你,你一进门就,躲起来了。”盛夏摇头晃脑说,“没事儿,绝对跟你亲。”
“什么叫没见过真的我?”
盛夏有点不好意思:“我给它俩,看过你照片,说了,这是爸爸,爸爸辛苦,在异国他乡打工挣钱,所以才买得起,这么多小鱼干。”
“……”尤远嫌他幼稚,单手开车,单手掐脸蛋,“没经过我同意就给我整俩儿子养着?”
“啊呀。”盛夏被掐疼了,咬他一口,“好好开车,它俩是继续单亲,还是父母双全,就看你了。”
开了四个多小时到了观城,一路风景美不胜收,顺着熟悉的小路拐到熟悉的弥川海边,房子一座座黑瓦白墙的没怎么变。
越是小城,岁月留下的痕迹越少,时间好似凝滞在某一个节点,故人归乡,少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停好车,盛夏小碎步跟在尤远身后回家,大门敞开着,还没进去就闻见了卤猪脚的香味。
“外婆。”尤远先喊了一声,盛夏紧接着跟着喊:“外婆外婆。”
喊着进了院子,岁月静好的凝滞感更重了。
八年前的那盆山茶只是枝干更粗了些,开得依旧放肆,它旁边又多了好几盆枝繁叶茂的小伙伴,院子里拉了一根铁丝,挂着两个鸟笼,小鸟叽叽喳喳上蹿下跳的很是好客。
外婆坐着小草墩在院子里摘折耳根,一地簸箕盛着很多新鲜的野菜,听见人大声喊她,老人一边在打着补丁的围腰上擦手,一边扶着膝盖站起来,盛夏一个健步冲过去,黏糊糊地搀着老人,外婆粗糙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激动地看着尤远,笑得一口缺牙巴关不住:“终于回来啦,回来啦。”
第63章 尤远抓抓他头发,又唤了……
在老人的眼里,孩子们长高长胖了就说明日子还过得去,她顺着两个人的胳膊都捏了一遍,尤远还是那么结实,盛夏鼓着根本不存在的肌肉遭到外婆取笑:“行啦,你还要加强锻炼,肉么是长了一点,跟你哥比差老鼻子了。”
“我哪比得过他。”盛夏撒娇,丝毫也不见外,“要干什么,外婆安排!”
外婆往后头指指:“还那屋,自己把行李搬上去,下来给我摘菜。”
“哎”盛夏答应着,抢过尤远的包拎着上楼了,让他陪着外婆在院子里叙旧。
住的还是第一次来的那两间房,推开尤远的卧室门,盛夏闻着沉木和潮湿的气味有些恍惚,这房子里的一花一草,哪怕连气味都能勾起他的回忆,两个人再次一起回来,看什么都特别美。
下楼先去客厅里找外公,保姆正在给老爷子念报纸,盛夏走过去先跟人打招呼,外公见他就喜笑颜开:“康康回来啦,考得怎么样?”
“哎呀外公,我都毕业了,不是跟,你说过嘛。”盛夏已经能很坦然地接受自己在这家里拥有第二个身份,顺着老人的话头说,“这次哥哥也,回来了,走,咱俩出去,跟他玩儿。”
“毕业啦?”外公仰着头看他,难以置信,“啥时候毕业的?读的哪个大学啊?”
“和哥哥一个,大学。”
外公被盛夏推到了院子里,见着尤远就伸手要抱孙子,抓着一个劲儿地念:“咱家两个大学生,太争脸了,小远,康康跟你一个学校,多照顾照顾他,别给人欺负了。”
尤远一头雾水,盛夏抢着说:“外公呀,我毕业了!”
“哦哦,毕业了,你看看你,啥时候高考的都没跟我说。”外公敲敲自己脑袋,“是不是说过我又忘了?”
家里平时人也不少,两个老人两个保姆,但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回来了两个晚辈,拉着问长问短就觉着院子里很热闹,尤远搬着小草墩坐在外公旁边陪他说话,盛夏帮着外婆摘菜,摘完一个一个簸箕搬进厨房,外婆也跟进去:“知道你俩一起回来,我高兴坏了,你也是,都不主动跟外婆汇报。”
“怕吓着你。”盛夏笑眯眯地在一边熟练地洗菜。
“气色又好不少,晚上吃大肉,你好好补补。”外婆从柜子里抬出一盘炸好的乳扇,掀掉纱布,献宝似的端给盛夏,“就等你回来,先吃吧。”
晚上一家子在院子里把晚饭吃了,太丰盛,赛过莹姐的年夜饭,盛夏吃完撑得整个人发懵,尤远看时间还早,问他要不要去古城转转,盛夏揉着肚皮摇头:“又不是第一次来,哥,别拿,我当外地人,古城哪有家里舒坦呀,我要陪外婆外公。”
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盛夏已经和外婆把上坟的东西都给收拾妥当了,尤远一下楼他们就能立马走。帮着尤远打扫墓园,贡品依次摆齐,想说的话也不害臊当着尤远的面跟康康诉说。不论是紧闭的房间,还是尤康的坟墓,盛夏都比从前从容和坦然,晚上回来吃了饭坐在院子里和尤远聊天,盛夏甚至主动提起周胜男:“我看见江汀,发的照片了,你们一起吃的,年夜饭,尤叔胖了些,周姨,精神头也还不错。”
“嗯。”尤远大长腿伸着,窝在小竹椅里玩手机,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着,“吃醋了?”
盛夏没回答,反而问:“江汀好像根本不知道尤康的存在,你没跟他说过吗?”
“没说。”何止弟弟,尤远小时候身体有病,周胜男常年看精神科要吃药,这些事儿尤远都没跟江汀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