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盛夏赶紧晃晃尤军的手,把“对不起”给强行按回去了,“不说那个。”
他裂开嘴冲尤军笑,边笑边摇头,笑得尤军心里发软,更觉得对不起孩子。
“走吧爸,改天我俩回家吃饭。”尤远迎上他爸的眼神,琢磨了下,又补一句,“礼服你和我妈都重新订吧,我让设计师去家里量,小婚礼,但是在教堂,该讲究讲究下。”
“行,听你的。”尤军把所有歉意化成了拥抱,抱了抱单薄的盛夏,这才满意地都走了。
闹哄哄一上午,人都走了之后盛夏虚脱一般软在尤远身上,被拎到了沙发里窝着,他慢腾腾地把助听器从兜里拿出来戴好,问尤远:“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幼稚也是种表达的方式,他俩明白了,这不就同意了么。”
“不会是,怕我发疯吧?”盛夏拇指摩挲着虎口,拳头还攥得紧紧的,“我说话,不利索,又找不到冷静的,方式去跟周姨,沟通,只能,简单一点。”
“这样挺好的。”尤远打开他的拳头,把纸拿出来展开,再看一遍,“为什么挑这个日子?”
“那天立夏。”盛夏靠着尤远肩头说,“兆头好。”
“那咱们尽量在那天把事儿办了。”尤远说,“万一盛老师得进组,就往后延,按你时间来。”
“进组……”盛夏吸吸鼻子,“我这样,谁还敢,跟我共事?”
“抛开编剧身份不谈,你首先是个作家。比大部分人有天赋,至少在你的领域你是个天才。”尤远敲敲他脑袋,“这里整天想的东西多,难免会有异于常人的行为,天才和疯子之间不过一线之隔,那只能说明你太聪明,都是聪明带来的烦恼。”
盛夏听笑了,尤远还举例子:“我给你数数,梵高割了自己耳朵,牛顿也得过精神疾病,海明威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也接受过电击治疗,更别说日本泰斗级别的作家,十个有八个是自杀的,尼采,柴可夫斯基,林肯,哪怕是希特勒――”
“希特勒就算了,哥。”盛夏笑出声,“你都哪,搜罗那么多,案例啊。”
“还不都为你么,当时吴医生也跟我讲过几个例子,记了个大概。”尤远环抱住盛夏,“现在真没什么怕人知道的事儿了,想想也挺刺激,你说有几个人活得有你坦荡的?难怪有人说羡慕你。”
“会过去的。”盛夏把尤远的手抱在怀里,展开他的请柬,“坏事会走,好事会来。”
“可不么。”尤远给他画饼,“工作没了可以再找,项目黄了我给你投资,天塌不下来。大不了不做编剧了,写你的书,赚不赚钱都是其次,你高兴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高兴了在家躺着,你老公不缺钱。”
“你养我?”盛夏瞥他一眼,“你是要养我呀?”
“不是不是。”什么养不养的,可不敢这么说,尤远小心道,“我这是给艺术投资,为文学做贡献。”
盛夏已经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跟他计较了,撞他一下美滋滋道:“那就养吧,我好养,吃得不多,不爱花钱,病会好的,不发疯,我能控制。”
“疯也没事,我陪你疯。”尤远温柔地吻了吻他,把一早上的情绪和不安化在了春风细雨的柔软里,动情地告诉他,“盛老师太过与众不同,欣赏你都有门槛,不是谁都懂你的好,但我懂。”
少有人会靠近疯子,所以难见天才的魅力,但爱你的人一直在。
不多不少,足够了。
外界关于盛夏病情恋情的舆论依旧在发酵,江汀的微博直接指控程檀是罪魁祸首,法律层面的事平台会处理,两天后直接发了律师函,会对灿阳影视和程檀提起诉讼,SF编剧工作室也发布了声明,工作室编剧们联合署名,要拿起法律武器维护工作室的名誉,尤其是盛夏的名誉。
盛夏跟谁谈恋爱,是不是生病都是私事,至少没有过任何违反公序良俗的行为,他本身就是受害者,隐私被曝光,还被泼了一身脏水,事情原委清晰明了之后,那些指责他的陌生人变成了同情和谅解。
热度一过,谁都不会记得自己义愤填膺地攻击过谁,又期期艾艾地可怜过谁,只有当事人在起伏的叫骂和安慰中惹了一身腥。
只是这次陪盛夏面对风雨的人足够坚定,给了他无限的爱与力量,转个头,困境一过留下的不是狼藉。
所有人都在给他们祝福,他要和爱的人结婚了。
一个月后,盛夏停药了。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立刻收拾了东西去剧组和代冀汇合。工作重心渐渐偏移给了代冀,盛夏只作辅助,他跟工作室的人都打好招呼了,这个项目做完要回归到作家身份,工作室交给代冀全权负责他很放心,共事多年难免不舍,盛夏一一谢过,只说人生在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奔头,他拼够了,选择一个安静舒适的身份过日子,能更好地和自己相处,更好地守着爱人。
开庭盛夏没去,也没再联系过程檀,结果是尤远亲口跟他说的,恶人有恶报,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好说。他在剧组忙得没日没夜,尤远偶尔来探班,还被盛夏嫌弃耽误工作给赶回家了,婚礼的一切都交给尤远操心,在盛夏没回家的这两个月,玉城的绣球和柠檬都被运了回来,全部栽种进院子里,有专业的园丁进行养护,起初盛夏还担心植物水土不服,尤远照了一整院的绣球花给他看,开得五彩缤纷的,大朵大朵的绣球拉开了夏天的序幕,让远在剧组的盛夏想家想得失眠。
有尤远在的地方,盛夏的人都活了过来。
连无尽夏花都能汪洋成海。
五月一日,婚期将近,盛夏收拾好东西,被尤远从剧组接回家了。剧组在离北京两百多公里的小山村里,开回家大概三个小时。
“外婆住的好吗?”盛夏关心道,“外公呢?没见我人,他有没有找我?”
“你还挺操心,光操心不回家,好意思问呢。”尤远打着方向盘,瞥他一眼,“你妈让买个麻将桌,天天在家跟外婆打麻将呢,外公也学会了,小汀没事儿就来凑热闹,瘾大技术差,要是打真钱都输套房出去了。”
盛夏笑得没心没肺,难以想象尤远在家围绕着一堆长辈,整天是怎么被唠叨的,他摸摸尤远的手背,把人牵着说:“那他们打麻将,我俩回去,有饭吃吗?”
“饿了?”尤远摸摸他的肚子,“你们剧组是伙食不好吗?又瘦了。回家有现成的吃的,外婆和你妈包了饺子,今儿估计我爸也来。”
“周姨呢?”盛夏问完又改口,“妈来吗?”
“来。”尤远道,“出门前我爸打电话,说买了只土鸡炖汤给你喝。”
尤军不会做饭,要炖土鸡汤的只能是周胜男了,自从她崩溃回家之后想了很久,也看了心理医生,整个人变得非常沉默寡言,但是也没再为难盛夏。只要她不为难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为难她,日子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下去,家里人多热闹了,周胜男不可能不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从不抵触到接受有个过程,盛夏愿意敞开心胸接纳她,他想得很简单,同样是病人,犯不上彼此为难。
人生那么长,他和尤远一路走下去,于周胜男来说是多个儿子爱他,于盛夏而言是多个妈妈疼自己,聪明人会权衡,傻瓜才别别扭扭一辈子呢。
车平稳地往家里开,盛夏连上自己的手机,放了一首他喜欢的美国民谣。
悠扬的节奏传来,迷幻又温馨,像诗人吟唱的温柔嗓音,唱得盛夏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Flightless Bird,American Mouth
I was a quick wet boy
diving too deep for coins
All of your street light eyes
wide on my plastic toys”
他做了个梦,梦醒之后惆怅了很久,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抓着尤远喊了声“哥”就没后文了。
“Then when the cops closed the fair